待李德全謝恩退下後,伊爾哈轉身對跪着的宮人們說:"都起來吧,日後你們好生當差,本宮自然不會虧待你們。"她頓了頓,"去準備些皇上愛吃的菜,還有......"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把殿内的燈都點上吧。"
……
衆人都在為皇帝的到來準備着,伊爾哈坐在書案前,手中的毛筆在紙上輕輕劃過。她仔細斟酌着每一味藥的用量,時不時停下來思考片刻。
"琉璃,"她輕聲喚道,"過來。"
琉璃連忙上前:"娘娘有何吩咐?"
伊爾哈将寫好的方子遞給她:"你帶着這個方子,去太醫院找林太醫抓藥。"
琉璃接過方子,有些猶豫:"娘娘,這......"
伊爾哈知道她在擔心什麼,輕聲說:"無妨,林太醫是信得過的人。"她頓了頓,"記得小時候我落水,就是他來為我診治的。"
琉璃點點頭:"奴婢記得,那之後佟家請太醫,都是林太醫去的。"
"正是,"伊爾哈微微一笑,"你去吧,就說是我要的。"
琉璃應下,将方子仔細收好:"奴婢這就去。"
太醫院裡,林太醫正在整理藥櫃,忽然聽見外頭有人通報佟妃娘娘身邊的宮女來找。他擡頭一看,隻見一個身着宮裝的女子快步走了進來。
"林太醫,"那女子福了福身,"奴婢是佟妃娘娘身邊的琉璃,奉娘娘之命來抓藥,這是藥方子。"
林太醫連忙放下手中的藥材:"原來是琉璃姑娘。"他笑道,"可是要開坐胎藥?"
琉璃搖搖頭,從袖中取出一張方子:"這是娘娘開的方子,請您過目。"
林太醫接過方子,仔細看了起來。起初他還面帶微笑,可越看臉色越凝重。到最後,他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這......"他擡起頭,聲音有些發顫,"這可是避孕藥啊......"
琉璃點點頭:"正是。"
林太醫隻覺得手中的方子重若千鈞。他在太醫院當差多年,見過不少娘娘小主開方子,可從未見過有人主動要避孕藥的。
"琉璃姑娘,"他壓低聲音,"這方子......"
"林太醫不必多問,"琉璃輕聲說,"娘娘自有主張。"
林太醫擦了擦額頭的汗,他确實跟佟家關系好,可以不敢擅自給佟妃娘娘開避孕的藥,他隻能敷衍琉璃:“這藥方子上的幾味藥正巧不夠了,正在着人補充,要不明日微臣配好了親自送去永和宮?”
琉璃也不為難,主子的方子最後都寫了,若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林太醫可回禀樂皇上再行開藥。
她點點頭:“也隻能這樣了,林太醫可要記得,早些送過去,小主等着用呢。”
……
乾清宮裡,康熙正在批閱奏折,李德全快步走了進來。
"皇上,"李德全躬身道,"林太醫求見。"
康熙眉頭一皺:"這麼突然,可是佟妃那裡有什麼不适?"
李德全猶豫了一下,隻是含糊道:"佟主子身體無礙,似乎是别的事。"
康熙放下手中的朱筆:"宣。"
不多時,林太醫快步走了進來,額頭上還帶着細密的汗珠。他跪下行禮:"臣叩見皇上。"
"平身,"康熙淡淡道,"何事?"
林太醫站起身,從袖中取出一張方子:"回皇上,方才佟妃娘娘身邊的琉璃姑娘來太醫院抓藥......"他頓了頓,"這是娘娘開的方子。"
康熙接過方子,目光在上面掃過。他确實不算精通醫學,不過方子大概可以看得懂,也看得出來這是事前吃的避孕藥。
"林太醫,"他深吸一口氣,"此事還有誰知道?"
"回皇上,"林太醫躬身道,"隻有臣和佟主子身邊的琉璃姑娘知道。"
康熙坐在禦案前,手中的藥方已經被他攥得起了皺。林太醫的話還在耳邊回響:"這藥方其實是滋補身體的,隻是副作用讓人不能懷孕......"
康熙的目光在藥方上掃過,每一味藥都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他想起伊爾哈入宮時的模樣,那個總是笑眯眯的小姑娘,如今竟會開出這樣的方子。
"佟佳·伊爾哈,"他輕聲呢喃,"你到底是真心入宮,還是......"他頓了頓,"還是佟家其他人為了富貴故意騙朕?或者你早就心有所屬,才不想給朕生孩子?"
手中的藥方忽然變得滾燙,康熙隻覺得煩躁。他猛地站起身,将藥方重重拍在禦案上。
"李德全,"他沉聲道,"擺駕永和宮。"
李德全一愣,連忙應下:"是,皇上。"
不多時,禦駕已經準備妥當。康熙大步走出乾清宮,夜風拂面,卻吹不散他心中的煩躁。
"皇上,"李德全小心翼翼地問道,"可要通傳永和宮?"
康熙擺擺手:"不必。"
永和宮裡,伊爾哈坐在書案前,手中握着一卷卷宗。那是她這幾年在宮外做的調查,每一頁都都是她一筆一劃寫上去的。
"小主,"琉璃輕聲問道,"可要準備些茶點?"
伊爾哈搖搖頭:"不必了。"她頓了頓,"你去歇着吧,今晚不必伺候了。讓其他人也不必過來,省得撞到皇帝的怒火,我怕是也保不住他們。"
琉璃猶豫了一下:"可是......"
"去吧,"伊爾哈輕聲說,"本宮自有主張。"
夜色沉沉。康熙的禦駕緩緩停下,他掀開簾子,隻見伊爾哈獨自一人站在宮門口,身着素衣,神色平靜。
"臣妾恭迎皇上。"伊爾哈福身行禮,聲音清冷。
康熙黑着臉下了禦駕,目光在她身上掃過。他本想當場發作,但看到伊爾哈獨自一人在此等候,到底沒給她難堪。
"平身。"他淡淡道,聲音裡聽不出喜怒。
伊爾哈直起身,側身讓開:"皇上請。"
康熙大步走進永和宮,伊爾哈緊随其後。宮門在身後緩緩關上,隔絕了外頭的夜色。
"皇上,"伊爾哈輕聲說,"臣妾已經備好了茶點。"
永和宮主殿内,康熙坐在榻上,目光落在小幾上的一沓紙上。他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張,眉頭微皺。
"這是......"他的目光在紙上掃過,臉色漸漸凝重。
伊爾哈跪在地上,低着頭,靜靜等待。她能聽見康熙翻動紙張的聲音,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在每一頁上停留。
康熙一頁頁翻看,越看臉色越沉。那些紙上記錄着各地近親結婚的案例,以及由此引發的種種問題。有的孩子生不下來,有的天生殘疾,有的智力低下,更多的是根本生不出孩子。
"這些......"康熙擡起頭,聲音有些發顫,"都是你查的?"
伊爾哈點點頭:"回皇上,是臣妾這幾年在宮外查訪所得。"
殿内燭火搖曳,映照在他凝重的面容上。他望着跪在地上的伊爾哈,聲音低沉而壓抑:"既然你知道近親結婚的危害,為什麼還要進宮?"
伊爾哈擡起頭,目光清澈而堅定,迎着康熙的視線,輕聲答道:"回皇上,是家中長輩執意如此,臣妾身為佟家女兒,違背不了長輩的意願。"
她頓了頓,聲音微微發顫,努力讓自己話顯得可信"更何況,臣妾對表哥有情,自幼便仰慕表哥的才華與胸懷。即使是不能為表哥生下孩子,臣妾也希望能常伴表哥左右,盡一份心力。"
康熙眉頭微皺,目光中帶着探究:"你......"
伊爾哈微微垂眸,繼續說道:"臣妾會醫術,這些年也一直在鑽研醫理。若表哥與其他妃嫔有了子嗣,臣妾可以照顧好那些孩子。"她的聲音漸漸堅定起來,"除非孩子生下來時便有嚴重的疾病,否則臣妾可以保證,皇子皇女不會再輕易夭折了。"
康熙沉默片刻,目光落在伊爾哈的臉上,似乎在審視她的每一分神情。殿内一時寂靜無聲,隻有燭火偶爾發出輕微的噼啪聲。伊爾哈依舊跪得筆直,神色坦然,仿佛早已準備好承受一切質問。
過了許久,康熙才緩緩開口:"你可知,這些話若是傳出去,會引來多少非議?"
伊爾哈輕輕點頭:"臣妾知道。但臣妾更知道,表哥是一國之君,子嗣關乎江山社稷。臣妾不願因一己之私,讓表哥的子嗣承受不必要的風險。"
康熙的目光微微閃動,手中的紙張被他輕輕放在小幾上。他望着伊爾哈,心中思緒翻湧,卻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遠,想起剛出生就被送走的保清,那個他幾乎未曾謀面的孩子;又想起皇後腹中那一胎,太醫們日日診脈,卻始終無法保證胎象安穩,還有那幾個出生不久就陸續夭折的孩子們。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榻邊的雕花,心中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楚。
殿内燭火搖曳,映照在伊爾哈沉靜的面容上。她依舊跪得筆直,目光低垂,仿佛在靜靜等待康熙的決斷。
過了許久,康熙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疲憊:"朕可以給你個機會。"他頓了頓,目光落在伊爾哈身上,"就在這裡,就當是替皇額娘照顧孩子們吧。"
伊爾哈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動容。她微微擡頭,輕聲應道:"臣妾定不負表哥所托。"
康熙望着她,心中複雜難明。他知道,這個決定或許會引來朝堂内外的非議,但此刻,他更願意相信眼前這個自幼便陪伴在皇額娘身邊的女子。
“至于你這些調查,不要對外人說,合适的時候,朕會公告天下的。”
伊爾哈行禮應道:“是,臣妾遵旨。”
康熙起身扶起她來,拍拍她的手,歎道:“起來吧,說了這麼久的話,朕都餓了。李德全,傳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