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甯宮裡,赫舍裡皇後斜倚在軟榻上,手輕輕撫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窗外的陽光透過紗簾灑進來,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娘娘,"大宮女淩霜輕聲問道,"可要再用些燕窩?"
皇後搖搖頭,目光落在窗外:"伊爾哈是不是快要入宮了?"
大宮女淩霜一愣,随即答道:"回娘娘的話,聽說佟家已經在準備入宮的事宜了,想來快要進宮了。"
皇後輕輕歎了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衣角:"她比我還小一歲呢。"她頓了頓,"記得小時候,我們常在一起玩。"
大宮女笑道:"是啊,那時候娘娘和伊爾哈格格總是一起在花園裡捉蝴蝶。"
皇後眼中閃過一絲懷念:"她總是讓着我,明明跑得比我快,卻總是故意放慢腳步。"她摸了摸肚子,"希望她還是那個好相處的性子。"
大宮女輕聲說:"娘娘放心,伊爾哈格格性子溫和,定會好好侍奉娘娘的。"
皇後沒有接話,隻是望着窗外出神。她想起小時候,伊爾哈總是笑眯眯的,說話輕聲細語,從不與人争執。那時的她們,無憂無慮,哪會想到有朝一日會在這深宮中相見。不知道以後同為皇上的女人,她們還能有幾分情分。
她九歲就嫁給皇帝,現在已經進皇宮九年了,她有時候都覺得自己以前在宮外的日子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娘娘,"大宮女輕聲提醒,"該用安胎藥了。"
皇後回過神來,接過藥碗:"你說,她會不會也像我一樣,覺得這宮裡太悶了?"
大宮女笑道:"有娘娘在,伊爾哈格格怎麼會覺得悶呢?"
皇後抿了一口藥,苦澀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從今以後,這深宮裡将多一個人陪她說話解悶。
隻希望,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還是記憶中的模樣。
永壽宮裡,鈕祜祿氏倚在窗邊,手中的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着。窗外的海棠花開得正豔,她卻無心欣賞。
"娘娘,"宮女輕聲問道,"可要添些茶?"
鈕祜祿氏搖搖頭,目光依舊落在窗外:"聽說佟妃快要入宮了?"
宮女連忙答道:"回娘娘的話,聽說就在這幾日了。"
鈕祜祿氏輕笑一聲:"說起來,這宮裡的女人們有誰不忌憚她呢?"她放下團扇,指尖輕輕敲着窗棂,"聽聞佟妃幼時曾在太後的身邊侍奉了一年,也算是與皇上有青梅竹馬的情分。"
宮女小心翼翼地說:"娘娘何必憂心?您如今深得皇上寵愛......"
鈕祜祿氏打斷她的話:"寵愛?"她冷笑一聲,"這宮裡的寵愛,今日是你的,明日就是别人的。"她站起身,走到妝台前,"你可知道,當年太後在世時,最疼的就是這個佟妃。"
宮女不敢接話,隻是低頭站着。
鈕祜祿氏拿起一支金簪,在手中把玩:"你說,皇上會不會因為太後的緣故,格外寵愛她?"
宮女輕聲說:"娘娘多慮了,皇上對您......"
"罷了,"鈕祜祿氏擺擺手,"日後這皇宮也是要變天了。"她将金簪插回妝匣,"去準備些禮物,等佟妃入宮時送去。"
宮女連忙應下:"是,娘娘。"
鈕祜祿氏望着鏡中的自己,輕輕歎了口氣。從今以後,這深宮裡的日子,怕是更難熬了。
她手中的玉梳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着長發。鏡中的女子眉目如畫,卻掩不住眼底的一絲落寞。
"娘娘,"宮女輕聲說道,"皇上今日又來了永壽宮呢。"
鈕祜祿氏手中的玉梳頓了頓,随即繼續梳着長發:"是啊,皇上時常來呢。"
宮女笑道:"娘娘深得皇上寵愛,真是羨煞旁人。"
鈕祜祿氏沒有接話,隻是望着鏡中的自己。她知道,在宮女眼中,皇上時常來永壽宮就是榮寵。可隻有她自己清楚,這份"寵愛"背後藏着什麼。
"你說,"她忽然開口,"皇上為何總是來永壽宮?"
宮女一愣:"自然是疼愛娘娘......"
鈕祜祿氏輕笑一聲,放下玉梳:"疼愛?"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或許,隻是對鈕祜祿氏的安撫罷了。"
窗外的海棠花在風中搖曳,鈕祜祿氏的目光漸漸飄遠。她想起那年,皇上才十四歲,就廢了鳌拜,也廢了她的父親。幸好,皇上念在往日情分,免了父親的死罪。
"娘娘......"宮女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鈕祜祿氏回過神,輕輕歎了口氣:"去準備些茶點吧,皇上若是來了,也好招待他。"
宮女連忙應下:"是,娘娘。"
鈕祜祿氏望着窗外的天空,心中五味雜陳。她知道,皇上對她的"寵愛",不過是政治上的權衡。而她能做的,也隻是在這深宮中,小心翼翼地活着。
……
夕陽西下,紫禁城的琉璃瓦在餘晖中泛着金光。伊爾哈踩着長長的影子,一步步走進這座巍峨的宮城。她的腳步很輕,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的心上。
"小主,"引路的太監輕聲提醒,"該往這邊走了。"
伊爾哈點點頭,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遠處的宮牆。那高聳的城牆,仿佛要将她與外界徹底隔絕。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腦海中,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她想起那個叫林悅的自己,想起紅旗下的校園,想起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那時的她,怎麼會想到有朝一日會走進這座古老的宮城?
"林悅,"她在心中默默呼喚自己的名字,"你一定要記住自己是誰。"
太監的聲音再次傳來:"小主,這邊請。"
伊爾哈收回思緒,跟着太監往前走。她知道,從今以後,她将不再是那個自由自在的林悅,而是這座紫禁城中的一員。
"不要被這紫禁城磨掉了過往,"她在心中告誡自己,"你一定要記住,你是長在紅旗下的林悅。"
夕陽的餘晖灑在她身上,拉長了她的影子。伊爾哈望着那影子,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小主,"太監停下腳步,"到了。"
伊爾哈擡起頭,看見一座巍峨的宮殿。她知道,這就是她今後的家了。她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夕陽的餘晖在她身後漸漸消失,仿佛在為她送别。
"林悅,"她在心中輕聲說,"你一定要好好的。"
到了永和宮裡,伊爾哈站在殿中,目光緩緩掃過每一處角落。這裡的陳設依舊保持着姑姑在世時的模樣,仿佛時光從未流逝。
"娘娘,"宮女輕聲問道,"可要重新布置?"
伊爾哈搖搖頭:"不必了。"她走到窗前,手指輕輕撫過窗棂,"就這樣吧。"
從今以後,這裡就是她的家了。至于以後得德妃住哪?關她什麼事,反正不用她操心。她隻想在這座充滿回憶的宮殿裡,守護着姑姑留下的痕迹。
"娘娘,"宮女再次輕聲提醒,"該歸置了。"
夕陽的餘晖灑在她身上,拉長了她的影子。伊爾哈望着那影子,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琉璃,"她輕聲喚道,"帶着人把本宮的東西布置好。"
琉璃連忙應下:"是,娘娘。"她轉身對身後的宮女們吩咐道,"去把娘娘的箱籠都搬進來。"
宮女們魚貫而入,手中捧着各式箱籠。伊爾哈走到窗前,看着她們忙碌的身影。
"娘娘,"琉璃輕聲問道,"這些書放在哪裡?"
伊爾哈回頭一看,隻見琉璃手中捧着一摞醫書。那是她這些年積攢的,每一本都翻得起了毛邊。
"就放在那邊的書架上吧,"她指了指窗邊的書架,"本宮閑暇時也好翻閱。"
琉璃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将書擺好。她又打開另一個箱籠,裡面是伊爾哈平日用的文房四寶。
"這些......"琉璃猶豫了一下,"可要擺在書案上?"
伊爾哈走過去,手指輕輕撫過那些熟悉的物件:"就按在家時的樣子擺吧。"
等琉璃帶着衆人将物件都歸置好了,伊爾哈端坐在主位上,目光嚴厲地掃過跪了一地的宮人。
"本宮不管你們以前是怎麼當差的,"她的聲音清冷,"從今以後,在這永和宮裡,一切都要按本宮的規矩來。"
宮人們戰戰兢兢地應着:"是,娘娘。"
之前都以為這裡是個熱竈,如今看着,這佟妃娘娘怕是不好伺候。
伊爾哈正要繼續訓話,外頭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擡頭一看,隻見康熙身邊的大太監李德全快步走了進來。
"奴才給佟妃娘娘請安,"李德全躬身行禮,"皇上有旨。"
殿内一時寂靜無聲。伊爾哈心中一緊,起身笑道:"李公公請講。"
李德全直起身,清了清嗓子:"皇上今晚翻了娘娘的牌子,而且......"他頓了頓,"皇上說要來永和宮用晚膳。"
"本宮知道了,"她輕聲說,"有勞李公公傳旨。"
李德全笑道:"娘娘客氣了。"他頓了頓,"皇上還說,讓娘娘不必太過拘禮,就像......就像從前在太後娘娘跟前一樣就好。"
伊爾哈心中一暖,點點頭:"本宮明白了。"
她微微轉身示意琉璃給李德全一個荷包,“今日頭一日入宮,日後少不得勞煩公公,這點子心意就當請公公喝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