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清眨着眼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伊爾哈知道,要改掉這個小霸王的性子,還得慢慢來。
永和宮内,伊爾哈将保清的乳娘喚到偏殿,細細詢問:"保清阿哥在噶禮家時,是如何教養的?"
乳娘跪在地上,支支吾吾道:"回娘娘的話,噶禮大人家裡...都不敢管教阿哥。他家的小公子們都被囑咐要哄着阿哥玩..."
伊爾哈眉頭微蹙:"具體說說。"
"阿哥要什麼就給什麼,"乳娘低着頭,"用膳時要先緊着阿哥挑,玩耍時也要按阿哥的意思來。有一回噶禮家的小公子拿了阿哥看中的布老虎,還被罰跪了半個時辰..."
伊爾哈手中的茶盞重重擱在幾案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難怪保清會對純禧那般霸道,原來在宮外被慣成了這副性子。
"本宮知道了。"她冷冷道,"從今往後,在永和宮就要守永和宮的規矩。"
乳娘連連叩首:"奴婢明白,一定好好規勸阿哥。"
窗外傳來保清搶玩具的吵鬧聲,伊爾哈揉了揉太陽穴。要矯正這個被慣壞的小霸王,怕是要費些功夫了。
這要是再晚幾年接回來,保清養成了老子天下第一的想法,猛地遇到個身份尊貴的弟弟保成,肯定又是一場鬧劇。
永和宮的院子裡,伊爾哈特意安排了一場小小的"演練"。她讓純禧公主假裝摔倒,然後蹲在保清面前,指着哭泣的"妹妹"說:"保清,看到姐姐摔倒了嗎?真正的巴圖魯應該怎麼做?"
保清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地看着伊爾哈。
"來,"伊爾哈牽着他的小手走向純禧,"幫姐姐拍拍土,問問她疼不疼。"
保清猶豫了一下,還是學着伊爾哈的樣子,笨拙地拍了拍純禧的衣袖:"姐姐不哭..."
伊爾哈立刻表揚道:"保清真棒!這才是大哥哥的樣子。"
午膳時,伊爾哈特意将點心分成幾份:"保清是巴圖魯,要讓姐姐先選,好不好?"
保清撅着嘴,但在伊爾哈鼓勵的目光下,還是點了點頭。
漸漸地,每當保清表現出保護弱小的舉動,伊爾哈都會及時給予肯定。有時是一個贊許的微笑,有時是一塊額外的點心。
"我們保清越來越有擔當了。"伊爾哈摸着他的頭誇獎道。小娃娃驕傲地挺起胸膛,開始主動幫純禧拿玩具,甚至會在三公主哭鬧時跑去哄她。
永和宮的小膳房裡,宮人們正忙着準備午膳。伊爾哈特意命人燒制了一批寬而淺的瓷碗,碗沿描着青花纏枝紋,正适合盛放涼面。
"娘娘,"廚娘恭敬地問道,"要給阿哥公主的面裡加冰嗎?"
伊爾哈搖頭:"不必。孩子們還小,又是宮裡的孩子,腸胃嬌弱,吃不得太涼的。"
她親自檢查了配菜:切得細如發絲的黃瓜,嫩黃的蛋皮絲,紅豔的胡蘿蔔,還有炸得酥脆的花生碎。醬料是用芝麻醬、香醋和特調醬汁調和而成,香氣撲鼻。
用膳時,保清好奇地戳着碗裡五彩缤紛的面條:"娘娘,這個碗好特别!"
伊爾哈笑着示範:"這樣寬的碗沿,吃面時不容易濺出湯汁。"她幫純禧拌好面條,"嘗嘗看,小心别弄到身上了,注意儀态。"
保清學着大人的樣子,笨拙地用筷子卷起面條,吃得滿嘴醬汁。純禧小口嘗着,眼睛一亮:"好吃!"
看着兩個孩子吃得開心,伊爾哈滿意地點點頭。她知道,從這些日常小事開始,慢慢教會他們規矩,才是長久之計。
下午趁着孩子們午睡,伊爾哈來到了延禧宮後殿和那喇氏探讨起保清的教育問題。
……
那喇氏雖然是庶妃,不能住正殿,但她有皇子,赫舍裡皇後讓内務府将後殿收拾出來給她居住。
那喇氏将茶盞輕輕推到伊爾哈面前,雖說是後殿,但内務府收拾得極為妥帖:青磚墁地,窗明幾淨,多寶閣上還擺着幾件保清喜歡的玩具。
"保清在噶禮家養成的性子,确實讓人頭疼。"那喇氏歎了口氣,"我在宮裡位份低,想管教也力不從心。"
伊爾哈抿了口茶:"你倒是不必自責。我今日來,不是問罪的,隻是跟你說一聲,日後要注意保清的性格,皇上想必也是希望看到兄友弟恭的。"
那喇氏點點頭,剛端起茶杯卻又聽到伊爾哈輕聲說:"恭親王也是皇上的兄長,保清以後可以多跟恭親王接觸。"
那喇氏此時并沒有讓兒子奪嫡的心思,她當然更希望兒子能平安富貴一生,做個有實權的王爺也沒什麼不好的。
隻是曆史上,保清回來的時候已經年紀不小了,她根本管教不了,光是培養母子感情已經很不容易了,更何況是教導兒子為人處世了。
聽聞保清要做巴圖魯,康熙特意來到永和宮的玩具房來看三個孩子。正巧純禧和保清玩鬧的時候打壞了玩具。
康熙見狀故意闆着臉訓斥純禧:"怎麼這麼不小心,打壞了弟弟的玩具?"
純禧吓得小臉發白,正要跪下認錯,一個圓滾滾的身影突然擋在她面前。保清張開雙臂,像隻護崽的小母雞:"皇阿瑪不要兇姐姐!是保清自己不小心摔壞的!"
康熙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面上卻更嚴厲了:"朕在問你姐姐話,誰準你插嘴的?"
"佟娘娘說...說巴圖魯要保護姐妹..."保清的聲音越來越小,但腳步卻紋絲不動,"皇阿瑪要罰就罰我..."
純禧急忙拽弟弟的衣角:"保清别說了..."
康熙突然大笑,一把抱起保清:"好小子!不愧是朕的巴圖魯!"轉頭對目瞪口呆的純禧眨眨眼,“保清知道保護家人,汗阿瑪很高興!”
保清在康熙懷裡扭來扭去,還不忘強調:"我...我以後會更勇敢的!"
保清在一聲聲巴圖魯的吹捧中迷失了自我,跟伊爾哈保證一定會保護好家人。
第二日伊爾哈在請示過皇後之後,将永和宮幼兒園的上午活動變成了坤甯宮半日遊。讓保清提前跟弟弟培養一下感情,就連三公主也被乳娘抱過來放在保成身邊的墊子上,咿咿呀呀的說着話。
赫舍裡皇後靠在軟枕上,含笑看着眼前的景象。保清正趴在搖床邊,小心翼翼地用布老虎逗弄保成:"弟弟看,這是巴圖魯的坐騎!"
保成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小手胡亂揮動着,竟真的咧開沒牙的嘴笑了。
"娘娘您看,"乳娘驚喜地說,"保成阿哥頭一回笑出聲呢!"
三公主在旁邊的軟墊上翻了個身,咿咿呀呀地朝保成的方向爬去。純禧公主連忙護在她身後,學着伊爾哈教的樣子輕聲哄着:"妹妹慢些..."
赫舍裡皇後蒼白的臉上泛起紅暈:"伊爾哈,你這個主意真好。"
伊爾哈替皇後掖了掖被角:"保清現在可得意了,逢人就說要教弟弟當巴圖魯呢。"
窗外的陽光透過紗簾,在孩子們身上灑下溫柔的光暈。保清突然轉身,鄭重其事地對皇後說:"皇額娘放心,我會保護好弟弟妹妹的!"
滿屋子的人都忍不住笑了。這一刻,連藥香彌漫的寝殿都變得明媚起來。
……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間來到了初十,是伊爾哈見家人的日子,佟佳夫人早早收拾停當進了宮。
永和宮正殿的鎏金香爐裡燃着淡淡的梨花香。伊爾哈特意換了身藕荷色常服,發間隻簪一支白玉蘭花簪,顯得素淨又端莊。
"娘娘,佟佳夫人到了。"琉璃輕聲通傳。
佟佳夫人邁進殿門,眼眶立刻紅了。她規規矩矩地行禮:"臣婦給佟妃娘娘請安。"
伊爾哈連忙扶住母親:"額娘不必多禮。"
母女二人落座後,佟佳夫人細細打量着女兒:"娘娘清減了。"
"額娘放心,女兒好着呢。"伊爾哈親手給母親斟茶,"今日特意沒讓皇子公主們過來,咱們娘倆好好說說話。"
佟佳夫人接過茶盞,欲言又止。她看着殿内精緻的陳設,牆上挂着的孩子們畫的稚嫩圖畫,終究把到嘴邊的催促咽了回去。
"這杏仁酥是照着家裡的方子做的,"伊爾哈推過一碟點心,"額娘嘗嘗可還正宗?"
佟佳夫人咬了一口,突然落淚:"還是娘娘記得我愛吃這個..."
母女倆閑話一會兒,佟佳夫人手中的茶盞已經涼了。她幾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輕歎一聲:"娘娘,你父親讓我帶句話..."
伊爾哈正在剝橘子的手微微一頓,橘皮的清香在指尖彌漫開來。
"老爺說..."佟佳夫人壓低聲音,"娘娘還是抓緊時間生個皇子才是正經。如今照顧别人的孩子,終究..."
"終究不如親生的可靠?"伊爾哈将剝好的橘子放在母親面前,唇角帶着若有似無的笑,她點頭道:“知道啦,我已經在喝坐胎藥了,額娘放心吧,女兒惦記着呢。”
伊爾哈将茶盞輕輕擱在案幾上,瓷器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額娘,"她直視着佟佳夫人的眼睛,"您回去告訴阿瑪,佟家若真想光耀門楣,就該好好教養族中子弟。"
伊爾哈對佟家夫人道:"皇子尚且要讀書習武,何況勳貴子弟?皇子們滿七歲就會統一進尚書房開蒙,咱們家的孩子就算是不能将書讀出個樣子來,至少也得明理守法,若是本宮在宮裡苦苦支撐,你們在外面胡作非為……本宮和姑母可沒那麼大的面子保下你們!"
佟佳夫人攥緊了帕子:"可是娘娘..."
"前朝索額圖大人為何能得重用?"伊爾哈打斷道,"難道靠的是他族中女子的肚皮?"
她起身走到多寶閣前,指尖拂過一冊兵書:"佟家男兒若是庸碌無能,單靠後宮的女人生十個皇子也撐不起門楣。赫舍裡氏難道就索額圖一個男人嗎?他可隻是皇後娘娘的三叔啊!"
轉身時裙裾掃過青磚地面,發出輕微的沙沙聲:"您說是不是這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