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雲爾一開始其實是不飲酒的,甚至對飲酒這事深惡痛絕,後來雲家被抄家,她加入軍中,也開始學會了喝酒。
第一次喝酒是與人打賭打輸了,對方隻說讓她喝下一酒囊的酒便可。
在雁州軍中,可沒有夜宮,她喝的是燒刀子,一口下去,一路燒到胃裡。
那一口下去,嗆得眼淚都咳了出來。
周圍一幫人笑她不自量力,隻有顧祁來給她送飯,看到了她的窘态,沒有嘲笑她,慢慢擦去了她的眼淚,教她如何喝酒。
就這樣,從不喝酒的姜雲爾也學會了喝酒,後來軍中事多,一件件如大山般壓在心底,她也學會了借酒消愁。
姜雲爾想着酒,就自顧自給自己倒了一杯,旁邊鄭又陳看見後,立刻又添了第二杯。
此時,齊國的小太子也下了船來,蘭蕭扶穩小太子後松了手,慢慢轉過來,一前一後向宴席處走來。
今夜燈光太盛,船舫上挂的角燈被下船之人的動作晃動,晃了長平殿下酒後微紅的雙眼。
看見轉身過來的蘭蕭,姜雲爾覺得這人真是可笑。
嘴角噙着一絲嘲弄的笑意,目光悠悠盯着向上首這邊走來的蘭蕭,手指緊握酒杯,指上薄繭摩挲着酒杯上雕刻的紋路。
顧祁啊顧祁,好的很,搖身一變從顧家的遺孤變成了齊國的國舅爺,帶着小太子跑來楚國向她求和。
果然是,狡猾。
是的,面前這位人模狗樣的齊國國舅,就是楚國雲麾将軍、長平公主的前夫——顧祁。
不對,現在該稱他為蘭蕭,蘭大人了。
蘭蕭領着小太子和使團,在滿堂楚國肱股之臣面前對着楚帝說了一番求和的好話,說得楚帝心花怒放,臉笑得把皺紋都擠滿跟桌上的茄子一般。
姜雲爾冷笑,果然跟以前一模一樣,巧言令色、花言巧語。
李其義注意到姜雲爾自蘭蕭到來後,面色便不佳,酒一杯接一杯,隻當姜雲爾看到了一直征戰的敵國心情不好。
“殿下,在下知你看到敵國心情不好,但現在齊為求和而來,殿下還是莫要太過顯現在臉上,以免傷了雙方和氣。”
姜雲爾呵呵笑了。
“李公子說得有道理。”
“本宮得有大國雅量,不與小人一般見識。”
姜雲爾默許了這兩位公子在她的帷帳下的聒噪,二人待的愈發心安理得。
姜雲爾繼續隔着影影綽綽的珠簾看向齊國使團。
齊國使團走上前來,蘭蕭領着趙師乾拜見楚帝。
“臣蘭蕭率太子趙師乾前來向楚國求和,願在楚為質三年,換齊國三年安穩。”
這一路南下,蘭蕭也不知自己是何種心情,自從在雁州城一拍兩散後,在齊國汲汲營營的兩年間,他一直關心着遠在千裡的前妻,三月前見她果然如他那場混沌不堪的夢中所發生的一般,這位雁州知州名義上的女兒,就是當今楚帝流落在外的女兒,現如今高坐帷帳下睥睨着堂下他這位不速之客的長平殿下。
三年前夢醒時,他隻當是一場無稽的幻夢罷了,可真當上輩子騙他歸京的下屬來到他面前勸他歸京時,他還是決定換個方向跑。
當初隻抱着逃命的心态,想着與仍不谙世事的雁州城小姑娘搞好關系,但誰知後來事情發展成三年前那般不堪回首的糟糕狀态。
齊國朝堂波雲詭谲,經過他那一年的失蹤,齊帝已不信任他,慢慢将他剝離出權力的中心,這次入楚為質實在是個為君表真心的好時候,且能将乾兒正大光明帶出宮,從齊帝層層疊疊的監視中破出一番生機。
當然,還能看看他的夫人,而今無恙否。
實在是一樁不可多得的沒事,他就這樣浩浩蕩蕩地再次來到她面前。
現在看到了,他的夫人過上了左擁右抱、公子環身的神仙日子。
一個倒酒的莽夫,一個附庸風雅的腐儒,楚國皇室的眼光實在是差。
蘭蕭收回目光,不再看向被月光浸染着透着冷色華光的珠簾後日思夜想的人,又上前一步,清清朗朗的聲音在大安湖上的畫舫中波蕩,驚得鼓瑟吹笙的樂官不敢奏下下一個阙音。
“小臣蘭蕭願以齊國明州益州兩州三城之地為禮,與長平殿下締結良緣,結兩姓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