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倒地,萊拉慌忙抹了兩手血塗到臉上,躺在地上裝暈。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打頭陣的是院長,瑪莎,還有扛着鋤頭的園丁老頭。
她聽見瑪莎的哭聲:“哦,他做了什麼!她做了什麼!剛才我們看到……”
瑪莎哭得打了一個嗝,萊拉懷疑這是裝的。
“看到羅斯瑪麗嬷嬷從小教堂忙忙地出來,我去儲物間拿掃帚,卻看見阿加莎嬷嬷被那麼好的緞子綁起來了,嘴裡還堵着手帕,人已經暈了,我害怕……”
瑪莎哭哭啼啼,院長嬷嬷安慰了她幾句,對園丁說:“史密斯先生,請你用鋤頭去試探一下,那個闖進修道院的男人是什麼情況。”
然後又是瑪莎的聲音:“我解不開綁着阿加莎嬷嬷的緞帶,我好害怕,就去找院長,但是當時嬷嬷不在,我下樓去了,剛好看見羅斯瑪麗嬷嬷和一個男人在前院,還有阿什博恩小姐,小姐被那個男人拿刀對着……”
艾格尼絲嬷嬷:“願上帝寬恕我!瑪莎,我應該及時注意的!”
瑪莎哽咽着:“然後我就又跑上樓,這回你在了,院長嬷嬷,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好聰明的瑪莎!
萊拉在心裡感慨。
她明明不敢和院長說話,現在卻圓上這麼大一個謊,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
萊拉慢慢地睜開眼睛,假裝自己剛剛從驚吓中緩過來。
“院長嬷嬷!”
她喊,眼睛正對着刺目的夕陽,好讓陽光拖出來長長的一滴淚。
“檸檬果凍有毒!”
萊拉瞟了一眼瑪莎,順着她編的故事說:“我一開始是想找阿加莎嬷嬷檢舉廚房的問題,但是我哪兒都找不到她,馬上就到晚禱的時間了,我正巧碰見羅斯瑪麗嬷嬷,就想對她說,可是她身邊竟然還有一個男人!”
萊拉說完驚恐地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呂西安,老園丁史密斯先生正在用他幹活的大手拍那家夥的背。
她那眼神好像自己身邊沒有過一大堆男同學,而是生來就沒見過父親和兄弟以外的男性似的。
萊拉将頭埋到膝蓋之間,嗚嗚地哭起來,淚水在臉上沖出兩道血痕。
“沒事的,孩子,我們都知道了。”
艾格尼絲嬷嬷溫言說。她安排另一名蒙着面紗的修女帶萊拉回房間休息。
萊拉沒有裝哭,她是真哭。
她現在非常願意以延畢的代價回到21世紀,隻要能回去,延遲畢業算什麼,畢設生蛆算什麼。
每一頓飯都比她最糊弄的飯還要糊弄,便利店的三明治起碼挺好吃的,就是連着吃會膩,修道院的幹巴面包算什麼!
每天的提心吊膽又算什麼!第一天看到舍友死在自己面前,第二天自己就受到了死亡威脅。
萊拉抽抽噎噎地走回房間,哭幹了眼淚,也就停下來了。
她畢竟還要在這裡活很久。
阿加莎嬷嬷也許會說是自己和瑪莎把她綁架了,但是沒有其他的證人,至于說莫伊拉嬷嬷,她也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所以自己和瑪莎的謊話足夠瞞天過海了。
萊拉松了一口氣,身子好像被抽幹了力氣,輕飄飄地倒在床上。
房間裡另一張床是空着的,它是塞西利亞的床,已經空了兩天了。
萊拉喃喃道:“媽媽。”
她沒有見到自己的媽媽,但是當天晚上,塞西利亞·哈特的父母來了。
由于白天的經曆,艾格尼絲嬷嬷允許萊拉在房間休息。但是她沒有想到會有人來敲門。
是院長的聲音。
艾格尼絲:“阿什博恩小姐,哈特小姐的母親希望看一眼塞西利亞去往天堂之前睡的床。請開門。”
萊拉起身開門,她默默地對着院長和哈特夫人行禮,沒有說話。
她對她們沒有什麼可說的,顯然,哈特夫人不知道她的女兒并不是死在床上的,她狼狽地死在自己現在腳下站立的地方。
院長側身請哈特夫人進來,對萊拉說:“阿什博恩小姐,和我一起出來吧。”
哈特夫人忽然轉頭:“不,院長嬷嬷,我想請阿什博恩小姐和我說會話。”
院長微微躬身:“我沒有意見。但是這取決于阿什博恩小姐的意志。”
萊拉:“我願意。”
她仍然不知道哈特夫人知道多少,更不知道她會不會聽自己的。
院長退出去,輕輕把門帶上,不再說話。
哈特夫人滿眼的淚水:“你好,阿什博恩小姐,院長嬷嬷告訴我,你和塞西是舍友。在她患急性腸胃炎離開我們的時候……”
哈特夫人開始哽咽。
“哦,為什麼,為什麼,她的病情加重的時候修女們為什麼不寫信,為什麼偏偏等她死了才寫信通知我們!為什麼不讓我見小塞西的最後一面!”
萊拉看着她,一身黑衣,黑帽子上綴着黑紗。
“哈特夫人,不是的,嬷嬷們沒有條件那麼做,塞西利亞的病情太急了。”
哈特夫人刷的一下子轉過來,黑紗掃到她的眼睛:“你說什麼!你怎麼還要給她們辯解!”
萊拉低垂眼睛:“因為她們不知道塞西利亞·哈特死于砷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