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前夕,習涿在自己的床上猛然醒來,安詳而平靜,沒有了絲毫的睡意。
李十三說明天見,現在已經是明天了,習涿心裡理應充滿一些期待,或者至少也該是一些推測,但他卻身心放松的獨自一人,踱步來至了院内小溪旁的結界裡。
一方沒有時間的天地裡,星河永遠地流淌着,老樹沒有春秋,伫立在陌生的河邊先死後生。
習涿不知道自己離開去找李十三的日子裡,古樹枝杈間螢火的光亮是否再次出現,但此時此刻,古樹和他一樣甯靜。
古樹旁那一間簡陋的木屋,習涿已經看過了無數遍,他總是會盯着木屋的一角出神。
木屋受歲月侵蝕嚴重,早看不出任何往昔的痕迹,但習涿知道,他一直知道,該是有一個人曾經認真地住在那裡。
也許,和現在的他一樣,也會經常不自覺地盯着房間的一角出神,或者依靠在古樹枯死的樹根上遙遙望着河水。
那個人會是誰呢?
是李十三嗎?
還是遙遠歲月裡,陌生的他自己呢?
他不知道。
隻是現在,在現在的時空與年月裡,這一個真實的習涿,感覺到無比踏實。
直到,手環上傳來輕微的震動提醒,習涿才起身離開了這裡。
清晨,陽光明媚的小溪旁,身着青色長衫的小叔習已行正等在那裡。
每當那一襲清瘦挺拔的青色身影出現時,總能讓人生出一種古怪的錯覺,仿佛時間在他身上單獨走過了另一個文明,如果習涿他們的世界可以稱作為前行,那小叔的世界大概應該叫做回望。
習已行迎着溪流負手而立,聽到身後的動靜徐徐轉過身來。
微微卷曲的中長發随風而動遮住了半邊面容,末了,又叫人不緊不慢地撥去了兩旁,舉手投足間盡顯風緻,從容儒雅的臉龐上時而是和善的笑意,時而又會換上近乎于刻闆的文人風骨。
習已行看向習涿,唇角未笑,眼角已彎,他一開口聲音像和煦的春風。
“你終于把床都搬進去了?”習已行看着眼前穿睡衣從結界裡走出來的習涿,表情誇張地問道。
半夜直接從床上跑出去的習涿,自然是連睡衣都懶得換的。
“是啊,誰讓我是守陵人呢。”習涿看着自家無論在哪裡都拿腔拿調的小叔,陰陽怪氣地回應。
“得了吧,少來敷衍我。”
習涿走至小叔身邊,中止了寒暄,突兀地問道:“查出來了嗎?”
從連枝街區極現分公司導回來的加密文件,習涿第一時間直接傳送給了自己小叔,他等不及華高特内部的系統破解了。
他有一種預感,他總覺得這件事情沒那麼輕易結束,而如果接下來真的要發生什麼的話,一定,不會間隔太久。
“哦?某人還知道是在求我幫忙啊。”習已行故意吊着胃口。
習涿聽罷瞪着那一張風輕雲淡的臉,耐着性子極不情願地叫了一聲:“小叔。”
“哈哈哈......這還差不多。”習已行笑着,擡手甩出來了一份全息畫面發給習涿,“這就是解鎖之後的文件。”
習涿一路翻閱着,快速浏覽了一遍:“所以,用人腦開拓虛拟體驗極限的實驗結果,并不是餘商原創的,而是有人引導着他去一步一步推進的?”
“是的,不僅如此,這個人還故意留下痕迹。”習已行說完,再次發給了習涿一張研究圖解,圖解的右下方赫然懸停着一個特殊的印記。
習涿不認得這個印記,但他知道,有一個人說不定會很清楚。
“那些實驗樣本,還有可能......”
習涿想問,還有可能......存活嗎?
“沒可能了,至少,無法再以人類的形态了。”習已行回他,“他們大腦内的意識被過度破壞,即便是重新回到軀體内,也會成為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接着是長久的沉默,兩個人并排緩慢地向室内走去。
不一會兒,習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你怎麼會這麼肯定?就沒有其他的可能性嗎?”
“沒有。”習已行說。
“為什麼?”習涿停了下來,追問的态度堅決。
習已行見狀略微沉思,輕歎了一口氣後也跟着停了下來,猶豫着緩緩開了口。
“很多年前,習家和另外一個何姓集團,曾一起負責開發過一個項目,項目内容與這一次遇到的情況相似,所以,我也跟着知道一些内幕,當時推演的實驗結果就是不可逆,沒有如果。”
“能夠進入到這個項目組裡的人,都是各個領域裡最頂尖的存在,他們說過話,即便是放在現在也無法被推翻。”
“項目相關的具體文件怎麼看?”習涿說着,已經擺弄起了手環。
“看不了。”
“習家自己人也看不了?”
“看不了,文件在項目結束時就全部銷毀了。”
“那你還知道些什麼嗎?”
“不知道了,那個項目沒有進行多久就中途放棄了,所有參與項目的人都沒再提起。”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