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嶼已經昏迷許多天。
在藍蔚希望救活雁嶼,和平友好地獲得《木蓮心法》的計劃之下,岑時時被迫打起精神,幾乎翻遍原身留下的所有筆記尋找救治方法。
岑時時一日三次地查看他的情況,乖巧地等着他氣絕。
很遺憾在她每每覺得有希望之時,藍蔚就來了。
他三天兩頭地殷勤探望雁嶼,拿着咒符在床邊一圈一圈地轉,給他祈禱念經盼望早日恢複。
老母雞、老母雞的蛋、老母雞全家一窩整整齊齊地都被他端來了。
倒不是要給雁嶼炖大補湯。
藍蔚再心疼雁嶼,都不會對老母雞一家下手。
看來在藍蔚心中,雁嶼和老母雞的地位是等同的。
岑時時為自己得出的結論很滿意。
她盤算着可以讓藍蔚從煲湯學起,總有一天能拿起砍刀,一刀一個雁嶼。
“多一點人氣,有利于恢複,”藍蔚憨厚地笑。
岑時時看着滿地髒腳印,被啄破的咒符,均勻分布凋落的雞毛,和“咯咯咯答”的老母雞和小雞崽們,心想這也不是人氣。
這是她的好脾氣。
岑時時狀似無意地詢問藍蔚試藥那天的事,藍蔚的回答如她所料,光頭男當天莫名瞌睡,早早就去休憩,并未傷害到他。
岑時時心下放心不少,藍蔚又說,冶志那天之後做了一些怪事。
他搖搖頭,糾正自己的說法,是做了一些好事。
整日不受控制地去寺廟外候着年歲大的老人家,扶着人家下山,怎麼推脫都勸不住,非得做好事兒。
藍蔚感歎,要是他試藥一次能讓一個人心性變得如此好,如此樂于助人,那他倒也願意多當幾次煉藥人。
可惜這話還沒能說出口,就被岑時時幽幽的目光給堵着不敢說出口。
日子一天天過,雁嶼一直不醒,小雞崽越長越大,岑時時的目光在它們一家人身上掃視,藍蔚緊張地站了起來,說要帶雞崽們去曬太陽。
匆匆忙忙地連窩帶老母雞一起端走。
咯咯哒的魔音循環終于被打破了。
關上門,岑時時靠近床邊,雁嶼被壓在厚厚的三層被子之下,面上一層薄汗。
不愧是修仙小說主角,神識傷成這樣不死就算了,天寒地凍地冷了一宿也平安度過了,現在被藍蔚愛的棉被包裹着也沒熱死他。
命太大了,或許這是天意。
當不成敵人就當盟友。
岑時時湊近了一些,伸出手輕抵在他的眉間,閉眼進入雁嶼的神識。
血腥味撲鼻,她毫無防備地被腐爛的屍體味道攻擊。
她急急捂住口鼻,曾經的夏荷池塘已不複存在,入眼是滿目瘡痍的街口,屍體橫遍,用血流成河來形容也不為過。
屋瓦上挂着白色的喪字,整條街道一眼望去盡是喪字在空中被風吹起,死人的氣息盈滿整個畫面。
入眼之處,盡是冥币燒完的灰燼,帶着星點火光,如同無聲的哀歌。
如若不是清楚這是雁嶼的識海,她或許會以為這是原小說中的一段。
本是一個以絲綢貿易出名的小鎮,居民安居樂業,對修仙者也十分敬重。
雁嶼和同門師妹在前往秘境取寶物之時,曾暫住過一陣。
沒想到取完寶物回來後,整個鎮全然變了模樣,妖邪肆虐,被附身的人厮殺普通人,普通人迷了心智,為自保拿起鋤頭,一時之間敵我難分,相互厮殺。
活生生變成了一個死人鎮。
雁嶼和同門師妹見狀非常難過,于是選擇留下來,超度這些無辜的靈魂。
他們倆念了整整三天三夜的心經,期間還遇到妖邪前來搗亂,試圖複活這些活死人當作陰兵戰士。
小師妹心性不穩,人又心軟,險些上了妖魔的當走火入魔。
多虧雁嶼的意志堅定,扛住了種種心念誘惑,才讓一衆冤魂得以超脫。
雁嶼的形象慢慢浮現在畫面當中。
屍體已擺放平整,他的雙手和衣襟都沾染濃稠到發黑的紅色血液。
他一聲輕歎,圍在這當中,閉眼打坐,誦念經文。
一場妖物之間的鬥争引發的混戰,而無辜百姓作為容器,死的實在是無辜。
這樣心懷大義的人,确實殺了可惜。
岑時時咂咂嘴,不如事成之後,為雁嶼保留一部分心智,讓他平常沒事的時候,出門多匡扶正義。
反正她也就需要改良心魔的時候出來借借他的肉身。
灰暗的雲塊被狂風從南吹向北,烏鴉絕望地叫喚一聲飛走,兇惡嘶叫的狂風吹得滿地落葉瘋顫,雁嶼的衣袖也跟着在風裡擺來擺去。
經文誦讀完,一片落葉在風沙的小漩渦裡打了個轉兒悠悠落于地面。
一切歸于平靜。
岑時時等着天光大亮,晨曦照射,一束光芒照射即将照射在雁嶼身上,以體現他光輝的形象。
忽然,她腳底的土地松動,大地裂開一道縫。
岑時時踉跄幾步,驚覺天地都在抖動。
離她不遠的一具屍體,發出咬牙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