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華燈初上，街道上人影綽綽。

今天是“迎月神”之日，祈求一年的庇佑與好運。

人聲鼎沸，幾乎全城的男女老少都聚集一堂，享受這一年一度的盛世。

城中舞龍耍獅子的行隊浩浩蕩蕩地穿過街，和兩側懸挂的獅子燈籠交相呼應。

鑼鼓聲與鞭炮聲噼裡啪啦，你方唱罷我登台，好不熱鬧。

精明做生意的人，自然不會放過這一好日子。

街道兩旁的小販們争先恐後地招攬顧客，賣舞龍捏糖的小攤前，早早就排滿長隊，身着新衣的小孩兒們鬧着笑着。

另一條烤羊肉串的隊伍悄然排起。

人越來越多，不一會就超過了舞龍捏糖。

香氣十足的柴火煙袅袅而起，勾引來越來越多的人。

如果，人生隻剩下幾天的時間，你會用來做什麼？

岑時時手拿羊肉串的簽子，這是她的答案。

大吃大喝，大魚大肉。

吃個爽，做個飽死鬼——

“羊肉要用洋蔥腌制一會再烤。”

“羊肉片不能太厚，不容易烤熟也不容易入味，最好是薄薄的一片。”

“像這樣架上去，隻管看好木炭的火候，撒點孜然花椒就成了。”

但如果隻能做個餓死鬼，也要有志向。

做個會烤羊肉串的餓死鬼。

她用袖口擦一擦額頭上的薄汗，熟練地切碎洋蔥腌制羊肉，撒鹽在烤架之上的羊肉。

見攤主走神，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岑時時補了一句：“發什麼呆？老闆，你聽懂沒？”

烤羊肉串的小攤主姓李，人已經傻了。

半柱香前，來了個失魂落魄的女子，氣若遊絲，看似就要沒命，眼巴巴地往他的攤子前湊。

一問，是個修仙人，渾身上下隻有靈石，沒有錢币。他們這些普通人，要靈石有什麼用？

今天是個大日子，可不興得開張前見血。李攤主急急地就想趕人走。

“老闆，其實我不是饞羊肉串。”

“羊肉串那不是哪裡都有，我去獵捕一頭羊烤熟了一樣吃。調料來來回回不就那幾樣？”

聽得李攤主有些沮喪。

他們家祖祖輩輩做烤羊肉串，但都烤不出大名聲來。

隔壁賣烤牛肉串的，都在周邊好幾個村鎮開分店了！

久而久之，他對自己的燒烤技藝也沒什麼信心了。

“真正值得的，是烤羊肉串的人的手藝啊——”

女子指了指他的木質招牌，上面是請了家鄉的秀才寫的“李氏祖傳羊肉串”。

“想吃羊肉串的人很多，會做羊肉串的人也很多。”女子頓了頓，“但李氏祖傳羊肉串，就隻能出自老闆你的手啊！”

這猝不及防的轉折，讓李攤主頗為受用。

見他表情松動，岑時時趁熱打鐵，“早聽說李氏祖傳羊肉串，今日終于得以一見！”

迷迷糊糊的，李攤主的手就在烤架上活動起來。

心裡還怪開心的。

沒一會功夫，一串羊肉串擺在岑時時面前。

岑時時一臉感動地咬下去。

在李攤主期待的目光之下，眼裡閃動奇異的色彩。

難怪沒人排隊……

一口下去，極其費牙口，肉結實得能感受到小羊的垂死掙紮與甯死不屈。

岑時時瞎說一通想勞動力抵債，獲得了烤羊肉串的機會，還沒輪到自己吃一口，客人就絡繹不絕地來排隊。

顧客至上，岑時時忍着饞，盡心盡力地當着烤肉師傅。

順便培養一下老闆，等會她就能坐着吃，享受一下勞動成果。

結果這一烤，烤到老闆準備的羊肉都用光了，客人才戀戀不舍地散去。

李攤主從沒見過這麼多的錢币，興奮地雙手顫抖。

岑時時也雙手顫抖，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羊肉串在她手邊，由生到熟到香噴噴，然後她一口都吃不上，全給别人了。

“萬木宗好可憐，離開我們以後，弟子還要上街勞作補貼宗門支出……”怯生生的女聲說道。

“噓。”更輕的男聲阻止說話。

岑時時擡頭，不遠處站着一男一女，年紀相仿，長相出挑，外披萬木宗那套青色道袍，和她的一樣。

和她的視線對視上，少女往少年背後縮了縮，緊緊攥着他的袖口，把腦袋也藏起來，像小鹌鹑。

見她的目光不肯放開，少年伸手拍拍身後人的作為安撫。

拍了拍，小鹌鹑的手指縮到後面。

又拍了拍，小鹌鹑隻剩下指甲蓋還露在外頭。

少年沒辦法地低聲歎口氣，回頭說了句什麼，小鹌鹑的手指才又出現在衣袖上。

少年和背後的小鹌鹑走到她面前，他展露一個爽朗的笑容，看起來一臉無害。

這招在清蓮宗的師姐師妹間頗為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