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臉色蒼白,神情卻意外地平靜堅定。
“我原以為師妹你會留到證明你清白的那一天,可你居然……對不住了,江泠風,我要給師傅、給岱夫派上下一個交代。”
“結陣!”
劍起,殺氣現。
每個人眼中皆是錯信她的追悔莫及,皆是對她的鄙夷仇視。
皆是熟悉的面孔,卻毫不留情地對她拔劍相向。
她被團團包圍,莫名低笑出聲,在這片肅穆之下顯得尤為突兀。
裴長老居于其後,不屑看她:“江泠風,你以為你能逃?”
她一言不發,輕輕瞥向裴長老。
她動作散漫,然,下一刻,她眼神淩厲,隻身一人沖入團團劍陣,猶如自取滅亡,下一瞬眨眼之間,卻是一名弟子直接被打飛出去,原來是她踹開一名弟子,直接劈手奪劍。
裴長老恨鐵不成鋼:“速速歸位!”
可為時已晚。
因鬼魅般無從捕捉的身法,那道密不可透的劍陣竟被直接打出一道缺口,緊密陣勢越來越松散,到最後,她劍尖指地,周圍是潰不成軍的弟子。
江泠風對着一臉氣急敗壞的裴長老輕輕一笑。
“裴長老,你覺得我能逃出去嗎?”
裴長老怒極反笑,從寬大袖袍中掏出一樣精小物事:“可惜,你還是棋差一着,師兄本想将這件東西贈與你,沒料到你竟狼子野心,也罷也罷。”
黑夜中,無人能看清究竟是什麼,隻看到裴長老指尖源源不斷的靈力注入到其中。
那樣東西受到靈力澆灌,變得越來越亮。
“江泠風,我今天就要替掌門人師兄清理門戶!”
裴長老運氣怒吼,直接揮手将手中物事抛向天空:“禁!”
一直一言不發冷靜看着的江泠風,忽然急急後退,她就在那一瞬間,驟然感到一股極為強大的壓迫力襲來,比結界更為密不透風的大網正向她籠罩過來。
她揮劍去擋,不料被一道劍光直接命中手腕。
哐當一聲,劍落在地上,而江泠風捂着手腕,目光看向了站在最後的唐旸。
唐旸舉着劍,正指着她。
不過一瞬間,方才還傲然站立的江泠風轉眼間就狼狽不堪地倒在地上。
江泠風的手指緊緊地抓着劍柄,想要揮劍劃開一道缺口,隻是除了耗費力氣,那道網一直在重重地往下壓。
她雙目赤紅,看着冷眼旁觀的衆人,又看向口中念念有詞的裴長老。
她不能死!
她也不願死!
她暗中積蓄靈力,假意虛弱,趁所有人放松警惕之時,她猝不及防發難,奪劍揮出雷霆一擊。
淩厲劍氣蕩飛所有人,她也借勢跌跌撞撞轉身便躲入草叢中。
無人預料到她膽大到竟還滞留在原地。
她屏住呼吸,咬緊下唇到發白,眼前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春風料峭,夜裡山間寒氣更盛,直到一切聲音逐漸遠去消弭,她才慢慢地松開牙關。
她哆嗦着身體,撐着劍慢慢站起來,月下寒芒閃過,映出了她一張似笑非笑的蒼白面容。
她拿袖子擦了擦劍上的血漬,而後将之牢牢地負在身上,從山道的另外一邊走了下去。
山道另一邊并不歸屬岱夫派,也因地勢險峻,基本無人靠近。
因此草木任性生長,形成了天然的陷阱,又因岱山靈氣充沛,外頭的妖獸靈力不足,垂涎欲滴之餘又因結界不得進入,不過數百年,有僥幸進入林中的,也因太過饑餓,互相吞噬,因此此間妖獸比之外界,更為殘暴兇狠。
江泠風眺望遠處時不時閃現的火光,轉身果斷走入了迷霧蔓延的山林之中。
那時自己一心隻想逃避追蹤,誰料進入山洞還未嘗歇息片刻,不懷好意的妖獸便聞訊而來。
江泠風緊皺眉頭,錯覺自己再次陷入那種絕境之中。
她舉劍奮力對抗所有妖獸,隻是那些妖獸源源不斷,漸漸她應付起來相形見绌,到最後她力竭倒在地上,看着妖獸張開了血盆大口……
“我忏悔,我害死了一個人,但你也别裝沒事人似的,你這個特效藥一點用都沒有!我要舉報你!我要投訴你!”
這道聲音似乎響在自己耳畔,又似乎在自己大腦深處回蕩,一時之間,江泠風全部心神被占據,她隻能被動地聽着,一時之間竟脫離了那股夢魇。
“可憐兮兮的,要不給她立個碑吧……”
“越想越難受,啊啊啊啊啊為什麼我這麼倒黴啊!!!”
“總而言之就是很後悔,唉,求你安息吧,希望别來找我,我有點怕……”
有人在移動自己,溫熱的手把自己托舉起來,有冰涼的碎屑落在了自己的臉上。
“這兒挖個坑,把人埋進去,還得砍出個碑……”
江泠風再也忍受不住這股聒噪,睜開了眼睛。
底下是濕軟的泥土,身上也覆蓋一層薄薄的泥土。
眼見一抔土又要落在自己身上,江泠風沙啞道:“……”
“誰在說話?我的錯覺?這地方鬼氣森森,我埋完要趕緊跑了……”
還在念念有詞的男人轉過身來,就看見底下那個合該死去的女人正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
她嘴唇幹裂蒼白,一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嘶啞出聲:“我……”
男人瞪大眼睛,靈力纏繞執劍,直接對準江泠風。
他隻字未說,嘴唇也未動一下,江泠風卻在大腦深處清晰地聽到了他的聲音。
【我雖然知道這個地方有鬼,但沒人告訴我會這麼快詐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