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風”仍是炙手可熱的大師姐,她已經開始與唐旸一起從旁協助江霁處理宗門衆多事宜,也會應下衆多師弟師妹的請求,教授他們劍道,帶着弟子們下山除妖。
“江師姐,能夠請你為我們演示一遍劍訣,我們練了許久,依舊不得其法……”
“多謝江師姐提點!江師姐,過兩日我們要下山替村民除妖,你若想要什麼小物件,我們盡可以幫你帶來!”
“江師妹,你又修煉這般晚呀,可要注意身體。”
“江泠風,這是山下村民托我帶給你的謝禮,你莫再推辭,直接收下吧。”
但接下來的發展卻出乎她的意料,她的瞳孔微微睜大,不自覺咬着下唇。
在這裡,江霁并沒有無端死去,他被救了下來,他說出了真正的兇手,因此“江泠風”也洗清了冤屈。
後來,因年歲漸長,江霁向衆人推辭稱再無精力管轄宗門,又摒除衆議,将掌門人之位傳于“江泠風”,而他自己拂袖潇灑離去,外出遊曆四方。
“江泠風”換下弟子袍,穿上了掌門人的鮮亮道袍,執掌掌門人令牌,學着江霁往日的模樣,白日裡帶領衆弟子修習術法,夜晚挑燈處理宗門事務。
時日漸長,即便有些長老依舊心生不滿,還會挑出自己諸多不足,但“江泠風”沉心靜氣,一直好學勤問,處理事務愈發得心應手,那些挑錯的人便漸漸就沒了聲響。
偶爾師傅會回來同她叙舊,她便脫下那身掌門人道袍,換上弟子袍,像過去那般,與師傅共同秉燭夜談。
到最後,所有人看着她,眼露欽羨與自豪,齊聲贊道:“江泠風掌門……”
江泠風漸漸入神,原本古井無波的眼神在看到這一幕的一瞬間便動搖起來。
她呢喃一聲:“江泠風,掌門……”
就在此時,一股妖力勢不可擋地抓住了這個機會,一瞬間潛入了她的内心,輕而易舉地奪取了她的意識。
江泠風頓覺不妙,想收斂心神卻已然來不及,但妖獸的聲音在她的意識中狂放大笑:“哈哈哈,我果然沒猜錯,你最後悔的便是沒能達成你師傅所願,成為他心中完美的‘江泠風’。”
“哈哈哈!你輸了!你輸了!”欣喜若狂的笑聲回蕩在江泠風耳邊,令她心神不由恍惚。
它冷酷道:“勝局已定。你輸了,你要被我吃掉了。”
眼前衆多幻影散去,江泠風又再次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山洞中,隻是這一回,她傷痕累累地躺在了地上。
她察覺到一絲危險,艱難地擡起身子想站起來,卻被聞風而來的妖獸一口叼住了肩膀。
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聲音在洞内響起。
江泠風痛得知覺模糊,于朦胧中看到披上掌門人外袍的“江泠風”再次出現在江泠風面前。
“江泠風”陰森地笑着,看着地上的江泠風:“你真可憐啊,就這麼輕易地上了當,稱了他的心。這般結局你可滿意?”
“江泠風”放聲大笑:“你本可以繼續無動于衷,一開始你就是一個人,但你又為何在私底下期待這樣的未來呢?你就不在意他們對你的惡意了麼?”
她蹲下身,語氣缱绻帶着蠱惑:“不過,你這回卻是選對了。隻要你留在這裡,你便不必去應對那些冷落你的人,不必像喪家之犬那般到處流浪,也不必再一個人身負重擔了。”
她再次輕聲呢喃:“把你自己交給我,答應我,我們不要再回去了好麼?”
江泠風已經被啃噬得知剩薄薄一副骨架,唯有一雙眼睛還帶着一絲掙紮道:“我……不……”
妖力更深入地潛入她的内心,硬生生打斷她:“輕松一點不好麼?放下一切不好麼?你也想輕松一點,對吧?”
躺在地上的江泠風久久無言,她确實被說中心事。
身體變輕,加諸在她身上的“大師姐”、“師傅的好弟子”這樣的束縛似乎不在。
她喃喃低語:“真的可以麼?”
妖獸與“江泠風”的聲音一同響起,溫柔道:“隻要相信我們,那便一定可以。”
江泠風似乎放棄了抵抗,不再抗拒妖力的侵入。
地上莫名出現了一股黑色旋渦,慢慢地将地上毫無動靜的人影吞吃進去。
旋渦将她輕輕放在了一個黑沉的夢境裡,在這裡,什麼都沒有,空茫茫一片,好像最初的時候。
沒有人會叫醒她,也沒有人願意叫醒她。
江泠風心想。
她隻感覺渾身疲憊異常,正想閉上眼睛,卻在這時,聽到一道異常熟悉的聲音,像一把小刀,從外頭鑿出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我怎麼覺得,我再這麼裝死不去幫忙,不是很厚道啊。】
那道聲音強硬地驅逐了江泠風體内的妖力,讓江泠風驟然清醒過來。
她怎麼忘記,自己曾發誓過,一定要親手為自己報仇,不會假手他人。
僅僅因為看見一個達不到的未來,自己怎麼會就此感到挫敗。
她不是一直很清楚麼,未來,理當由自己決定。
她心随意動,手中頓時出現一把長劍,她站起身,劍鋒掃過,直接揮劍打破了這個幻境。
幻境片片碎裂,露出妖獸的模樣。
妖獸氣急敗壞看着她:“就差一點了,你怎麼就醒了?到底為什麼?”
江泠風隻是繼續揮劍,直接搗碎了妖獸的幻影。
幻影臨消失前還妄圖化作江霁的模樣,卻仍被江泠風無情地揮劍斬成了碎片。
最終一雙紅瞳出現,帶着刻骨恨意:“即便你赢了又如何,你不可能逃得出去!”
幻境失去妖獸的力量維持,開始天塌地陷,江泠風扔掉手中之劍,閉上眼,放任自己即将被廢墟碎瓦掩埋。
一個人确實出不去,但若是兩個人呢?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頭一次發自内心覺得男人的心聲竟如此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