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真以為我一無所知麼?”
“多虧你們,我才能這麼順利地找到了出口。”
“這麼久了,我終于自由了。”
猶如血月般的一雙紅瞳懸在空中,戲谑地看着江泠風。
江泠風眼睜睜看着漆黑巨大的身影輕而易舉地破開了那道結界。
巨蹄踩在綿軟草地上,不斷掀起了股股氣浪。
“但是可惜……”
它一步步走過來,緩緩地低下巨大的頭顱,朝地上人事不省的段淵冰噴出了一股濃烈妖氣。
妖氣将段淵冰重重包圍起來,滋啦滋啦的聲音過後,葳蕤林地上隻餘一灘血水。
魔獸念念有詞:“一個。”
随後它慢吞吞地撇過頭,冰冷的獸瞳中倒映出江泠風掙紮站起的模樣:“但我還不能被發現,你們不能活。”
一陣黑風直直朝江泠風掃來。
江泠風下意識地伸手去擋,濃霧蔓延全身,疼痛灼燒全身,到最後,她的身體宛如雪水正在陽光下快速地融化。
視線模糊中,江泠風隻見魔獸高高在上地看着猶自掙紮的自己,慢條斯理地擡起巨爪,狠狠地拍了下來:“去死吧。”
啪!
哐當!
江泠風猛然睜開了雙眼。
她的額頭冒着冷汗,一雙眼裡還浸染着驚懼疑惑。她方才突然困倦,半靠在床沿突然就睡着了,短短一瞬,人卻是魇着了。
漸漸清晰的視線中,映入眼底的不再是詭谲漆黑的山林,也不是人煙稀少的古道,而是一戶簡陋的農家中,底下不再是泥濘的土地,而是幹硬的床闆。
她打坐想吐息,門外響起姗姗來遲的女聲,飽含擔憂地問道:“怎麼了?”
江泠風猶自平複着呼吸。
那道剪影還耐心地停留在門外,不出聲催促,隻等了許久才再次問道:“沒事吧?”
半晌,江泠風才啞着嗓子回道:“沒事。”她頓了頓:“多謝。”
腳步聲悠悠遠去,江泠風半撐起來,掀開薄被站了起來。
低眸看去,底下是被她無意揮手打碎的杯子,藥汁流了一地,浸透了地闆。
她看了許久,腦海中依舊隐約出現那雙不懷好意的紅瞳,直到聽見門外斷斷續續的交談聲,她才回過神來,蹲下身慢慢拾起碎片。
其中有一道清越的聲音,她聽出是段淵冰的聲音。
“……公子您回來了?多謝多謝。”
“她醒了麼?”
還未等門外人回應,江泠風直接快走兩步打開了門,一雙眼恢複素日的平靜,往旁先讓出一條供人進入的道來:“我醒了,進來吧。”
她越過段淵冰望向他的身後,一輪弦月在他身後緩緩升起,交接着正要落下的餘晖,一片橘黃暈染天空。
鼻尖萦繞一股濕地草香,還有淺淺一股茶香。
段淵冰一邊掃落身上的草枝,邁步進門,一邊和旁邊的女人道:“多謝大嫂,我們還有些事要講。”
大嫂呆愣地望着二人不出聲,直到江泠風輕咳兩聲,大嫂才回過神來連連應聲,語氣中帶着敬畏之意:“好好,你們談,我先去備些吃食。”
待農家婦人離去之後,江泠風才輕關上門,安靜的室内便響起段淵冰冷峻的聲音:“我去附近查了一遍,确實沒發現任何可疑的蹤迹。而且……”
江泠風這才看到他的身後别着一把熟悉的劍。
她不由瞪大眼睛,立時轉頭去看向立在床側空着的劍鞘,又扭頭看段淵冰神情凝重地将劍放在桌上。
江泠風伸手去摸,劍柄上依舊刻着熟悉的“崔”字,劍身完好無損,與崔盞盈交付給她之時一模一樣。
那是崔盞盈的劍,本應當被留在結界之中,此刻卻出現在這裡。
江泠風蓦然想起方才的夢境。
在她與段淵冰脫險昏迷之後,他們便被茶攤主人意外發現帶回了家。
據聞當時日頭堪堪升起,攤主正支起茶攤之時,便聽見不遠處的山林傳來一聲極為巨大的聲響。
他想起許多關于這座山林的詭異傳聞,一直心神不甯收拾茶攤,于是他便大着膽子過去查探一眼,竟發現倒在地上暈厥不醒的二人,以及看到他們身後滿目瘡痍的樹林。
因這番景象,也因二人竟然能全身而退,便被攤主莫名認定為修仙大能,備受他們一家人的推崇,不止為他們準備吃食,還為他們提供宿處,也不敢打聽他們的來曆,言語間全然不敢怠慢。
段淵冰先于她恢複知覺,很快便能四處走動去了解情況。
她身體虛弱,心神也耗損極大,隻能呆在攤主家中休養。
隻是不知為何,隻要閉目養神,她便會耽于奇怪的夢魇中。
夢中魔獸那句意味不明的“多謝”與不懷好意的眼神始終讓她在意。
她原以為僅僅是受妖力影響,未曾與段淵冰言說。
隻是,未料在外探尋情況的段淵冰竟給她帶來了一則可怕的消息。
那座山林竟在一夜之間恢複了原狀,僅留下了散布各處支離破碎的妖獸屍體,再無其他。
段淵冰憂心忡忡,與江泠風商量後,第二日借着幫忙前去探查,誰知,竟不止查不出任何詭異之處,還帶來了第二則消息:“原本設置在山林内的結界似乎也消失了。”
話畢,二人相對沉默許久,層出不窮的揣測填塞了江泠風的思緒,是夢非邪,亦或是從一開始便是魔獸種下的暗示。
紛紛擾擾,無法理出一個頭緒。
直到門外響起農家婦人輕聲催促他們的聲音,段淵冰才呼出一口氣,暫且歇下了凝重的話頭:“今晚再去一起瞧瞧吧,也許有什麼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