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不再有風聲,一片安靜中,二夫人率先打破沉默,她站起身來,帶着泣音質問道:“什麼叫出不去了!你們究竟做了什麼!”
她氣急敗壞:“誰會信你們這兩個不明來曆的人?”說罷,雖親眼見到江泠風嘗試開門,但她全然不信外人,急匆匆提着裙擺,徑自越過失神的謝員外,一雙手用力拍打在大門上,砰砰之聲響徹天空,可是正如段淵冰所言,大門依舊紋絲不動。
她滿眼難以置信,倉皇後退了幾步,轉頭向謝員外投去求助的眼神,誰料謝員外依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江泠風旁若無人地收劍入鞘,唰的一陣清脆響聲吸引了其他三人的注意,她冷道,語氣中似乎帶着指責:“我們什麼都沒做,但是也出不去了。”
仍然失神的謝員外聽見這一聲,雙眼不由自主地看向那柄寶劍,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柄寶劍,順着劍往上擡,看到了江泠風與段淵冰二人,眼中突然出現了熱忱之色,似乎在盤算什麼。
段淵冰冷淡道:“反倒是我們想問你們,到底做過什麼。”
原本還怒氣沖沖的二夫人突然變換了神色,眸中閃過一絲慌亂,似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噤了聲。
她不安地絞着手指,眼角時不時瞥向身旁的謝員外,見段淵依舊冰冷地注視自己,眼中浮現懷疑之色,她才揚着下巴偏過頭:“反正我可沒做什麼虧心事。”
話音落下,謝員外才終于回過神來,一邊說着“是極是極”,一邊急急走上前,語氣熱切道:“隻不過,事出如此突然,現下又出不得門,也不知接下來會有何危險,二位修士不防放下猜忌,與我們一同解決眼前困難?”
二夫人低聲不虞地嘀咕了兩句,拉着臉站在了謝員外身後。
謝員外依舊熱忱地看着江泠風與段淵冰。
江泠風心中了然,語氣仍然平靜,回應卻是尖銳:“謝員外,你是故意留下我們的。”
謝員外驚訝地看着她,又看向旁邊冷心冷面的段淵冰,無奈搖頭,苦笑了一聲:“既然被猜中了,那謝某也不再藏私了。”他點了點頭,也不避諱自己的心機:“确實如此。”
段淵冰抱臂,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顯然早就心中有數。
謝員外屢遭冷言冷語,臉上卻勉力帶笑,奉承二人:“我也是聽聞二位年紀輕輕竟能殲滅那群兇惡妖獸,若不是實在找不到幫手,謝某萬萬不會算計二位!”
可惜,一個語氣平平地嗯了一聲,帶着帷帽看不出什麼神情,另一個直接就一直望向遠處,顯然也不吃這一套。
半晌,段淵冰才涼涼道:“可我們還未等到人核實呢?”
謝員外被刺了一句,隻得幹笑着賠罪:“其實前日早有人傳言,隻不過近幾日來,實在是發生諸多詭異之事……”他搖了搖頭,“如若不然,謝某也不會想着要留下二位。”
此時,安靜許久的江泠風突然道:“那這兩個護院的死是怎麼回事,你心中清楚,對麼?”她眼睛一錯不錯地注視着在場所有人的表情,尤其是謝員外。
男人還在思量着如何勸說二人留下,聞言立刻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忙擺手搖頭:“我怎麼可能知道!”
身邊二夫人瞬時一張俏臉氣得绯紅,她毫不客氣地伸指對着江泠風:“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們家老爺豈會做這種事情!”
謝員外唯恐二夫人多嘴壞事,忙拉住她示意她噤聲,直到她忿忿地轉頭去,他才舒了一口氣,又轉頭向着江泠風與段淵冰解釋道:“謝某雖心中盤算過二位修士,但決計不會做草菅人命之事!”
他低首看了一眼死狀奇異的護院,一張白胖臉立時變青,他閉眼撇頭看向别處,口中信誓旦旦:“再說,我也決計不可能用這等殘忍手段,就單單為了留下你們二人,這豈不是本末倒置麼?”
江泠風注視他許久,才緩緩點了點頭:“對不住,是我唐突了。”
謝員外堪堪揚起一絲笑,旁邊的段淵冰便語氣森冷打斷了他:“你是不清楚,但你應該有所猜測,對吧。”
謝員外的臉瞬時煞白一片,言行局促,顯然被猜中了心中所想。
旁側的二夫人似乎也清楚什麼内幕,半天未見反駁,隻暗自憋着氣。
極少見段淵冰這麼咄咄逼人過,看來他極為厭惡被人利用。
江泠風若有所思,以後若是要向他打探消息得小心為上,隻不過,即使到了被揭穿的那一天,她也自信能夠全身而退。
此時宅内的小厮侍女才姗姗來遲。
他們手提油燈聞訊而來,一時間幽靜宅邸充斥人聲,變得熙熙攘攘,燈火通明。
衆人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兩名護院,面面相觑,全然不明所以。
竊竊私語不斷響起,衆人七嘴八舌猜測着:“究竟出什麼事了。”
“這兩個人怎麼還在這裡。”
“我方才好像聽到有人敲門,是誰呀,那倆躺地上都不去開麼?”
“難道是被打暈了?”
一直被冷落的二夫人看到人群,似乎回過神來,她指着江泠風與段淵冰,對着身後的人發号施令:“快把這兩個人抓起來,一定是他們使了什麼法術才開不了門,抓住他們,逼他們解了這道法術!”
“門開不了?”
“我怎的聽不懂?”
“究竟怎麼回事啊?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此話一出,衆說紛纭沒讨論出個結果,卻默契地沒有一人去執行二夫人的命令。
二夫人氣得跺了跺腳:“你們都不聽我的了?!這可是生死攸關的事啊!”
“出了什麼事?”有道溫和弱氣的女聲響起。
二夫人聞言突然噤聲,怔愣地看着踱步而出的年輕婦人,喃喃道:“大夫人……”
江泠風與段淵冰也一同望了過去。
這位“大夫人”身着披風,被人緩慢攙扶着走出了人群,她似乎久病未愈,臉上毫無血色,一雙眼睛帶着顯而易見的疲憊,隻是走這幾步路,她便得停下來歇一歇。
二夫人失了那股頤指氣使的氣魄,見大夫人掠過自己走向謝員外身邊,眼底竟流露出局促緊張之意。
她沒有再計較無人聽從命令之事,而是乖巧地站在了旁側,安靜地看着那一對夫妻。
謝員外有些驚訝,伸手攙扶過大夫人,皺着眉道:“你怎麼出來了?”他責備地看着身後扶着的侍女:“就這麼讓大夫人出來了?”
大夫人咳了兩聲,溫聲道:“無礙,我隻是睡不着想散散步,又恰巧聽到有人喧嘩,便來看一眼究竟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