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段淵冰有些迷茫,看江泠風的眼神似乎在問為什麼會提到“二夫人”,江泠風耐心提醒他:“你還記得麼?先前在你質問他們之時,二夫人曾說過,‘她沒做過什麼虧心事’。”
段淵冰眼睛頓時一亮,喃喃道:“确實!她先前是這麼說過!”他激動地在房中來回走動,口中喃喃:“這麼聽來,這個二夫人是覺得府中有人做了虧心事,而且跟那個人的死有關!”
江泠風點點頭,也說出了自己的揣測:“二夫人大抵知道一些内情,若是我們去問她,也許能得到一些線索”
段淵冰贊同颔首,眼裡閃過一絲銳利:“也許‘孤女’之死并不是意外,是有人刻意為之!”
随後他又苦惱起來:“但是那二夫人似乎不太待見我們……”
不,也許隻是對我。
江泠風想起了初見之時,二夫人對自己若有若無的敵意,心中也有些不解。
見段淵冰陷入思索不再言語,江泠風又斟了一杯茶慢慢啜飲。
茶香輕淺溫熱,暖和了身體,江泠風白日趕路,夜晚又受怨氣所累,身體早已疲憊不堪,喝下了兩杯茶,不知為何,人便變得憊懶起來。
她撐起下巴的手逐漸失去力氣,聽着段淵冰的自言自語,江泠風的眼前逐漸變得模糊,神思開始昏沉起來。
“你累了?”
似乎自己久久未曾回應,段淵冰有些迫不及待,一道微風拂過自己的臉頰,随後一道修長身影來到自己身邊。
江泠風半擡眼皮看過去,男人的表情一瞬變成憂心,映入自己眼底。
她搖了搖頭。
她心下十分清晰目前境況,了然眼下并不是放松警惕的時刻,隻是不知為何總有些力不從心,似乎有股莫名的力量拉扯想讓她沉淪。
江泠風思來想去,難道自己中了那股怨氣?
她調動一縷靈力探視了自己的丹田,卻也覺不出任何古怪之處。
而且身邊的段淵冰也未曾表現出任何不适,難道是自己多心?
江泠風心思仍放在他處,沒注意到段淵冰細細打量,眼看她似乎并無大礙,段淵冰的神态一松,随後又突然問起,語氣有些古怪:“你說,那個‘孤女’還會不會再出現?”
江泠風頓了頓,擡眸望他。
自從進謝宅以來,段淵冰便處處顯露不自然,她又聯想到長廊之中他的表現,越發肯定心中那份揣測。
若她沒猜錯,這人似乎怕鬼。
她嘴角微微彎起,在這詭谲的府中,她竟然感到一絲放松。
不過……夜風突起,拍起了門扉。她轉頭望向門外,夜色寂寂,能透過窗縫看見一絲白月的影子,耳邊隻聞得幾絲蟲鳴蛙叫,似乎一切都杳然無蹤。
但是,她能嗅出暗藏在平靜下的一絲詭動。
江泠風輕吐濁氣,再也沒有閑心:“過了今夜自會有分曉。”
段淵冰也認同點點頭,神情凝重。
噼啪一聲火光跳動,他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江泠風,見她深思疲憊,撐着下巴的手逐漸軟倒在桌,冷然出聲:“不必勉強自己。”
江泠風頓住,聞言望過去,便見段淵冰起了身幾步便坐到了小榻上,對着她淡然道:“你先睡吧,今夜就由我來守,若是出事也方便示警宅内所有人。”
他倒也不考量這番直白會令對面之人作何他想,他閉上眼睛,打坐吐納。
看着段淵冰沉靜的臉龐,江泠風也不推诿,對着男人的方向低聲說了句多謝,走到床邊,側躺在了軟床上。
溫床暖香,借着明亮火光,江泠風慢慢地閉上雙眼。
腦海中不禁閃現過許久之前。
同樣一片夜色,在荒郊之外,她奉師傅之命帶領同宗弟子前去誅妖。
彼時夜深,她推辭衆人建議,獨自一人閉目抱劍坐于高枝守夜。
遠遠地,她聽見有人輕聲議論。
她擡眸望去,底下篝火燃燃,是她同宗的師門,臉上滿是信賴之意。
有人安心感慨,“有大師姐在,再有妖物,我們也都不怕了。”
“哼,膽小鬼,就靠大師姐出手。”
“嗐,我也隻是怕拖了大師姐的後腿,給她平添負擔!”
“什麼時候才能像大師姐一般啊……”
誰能想到,時至今日,天差地别。
她背負罵名孤身一人離開了岱夫派,于茫茫中尋找着不知存在何處的線索。
現在還……
她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了一絲自嘲的弧度,意識即将渙散于黑暗中的時候,她聽見了一滴水落下的聲音。
水珠凝結成雨,落在了她的臉上。
江泠風不由得睜開了眼。
眼前竟不再是暖香的廂房,映入眼底的是一片霧蒙蒙的園子。
江泠風沒有貿然行動,左右端量,這才逐漸辨認出此地是花廳之外的花園深處,而那口源頭的井水就在她不過數尺之外的地方。
她腳踩濕軟的泥土,一雙眼慎重地看着周圍。
無緣無故陷入夢境,她果真是中了那股怨氣,她必須得盡快尋得出路。
她慢慢邁步走着,警惕周圍,安靜的夢中,隻餘下她踟蹰的腳步聲。
霧氣逐漸濃重,濕氣不斷侵襲,有不少霧氣凝結成水珠落在了她的臉上,帶來一股難耐的癢意。
水珠太多,江泠風便忍不住騰出手摸了摸臉,在她放下手時,她不經意地看見指尖被染上了一絲淺淺的血色,鼻尖瞬時萦繞起一股莫名的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