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重重倒下,地上揚起了一地塵埃。
江泠風早已避開,看着段淵冰撈着一身狼狽的謝員外直接丢在地上,又看着男人馬不停蹄地重返回去,四處搜尋着妖物的蹤迹。
“真的是她嗎?”仿佛呢喃一般的聲音響起。
謝員外從歇斯底裡的情緒抽身而出,那些被他忽略的細枝末節浮現在他眼前,包括方才種種,讓他不禁懷疑起了自己的判斷。
江泠風低眸看了一眼一臉呆滞的謝員外,他似乎在自言自語:“那個真的是……”真的是嗎?
“是,也不是。”她看向不遠處段淵冰穿梭其間的身影,淡淡道:“她原來還是婉娘,但成妖之後,就不是了。”
“不是……了……”
謝員外低聲呢喃,不過片刻眼眸閃過一絲狠厲:“我不會讓人知道婉娘變成這個樣子,”他爬到了江泠風身邊,仰頭看着知曉一切的女人:“女修,能否請你保守這個秘密,它,婉娘……”他咬牙切齒地懇求:“為了保全婉娘的名聲……我不能讓人知道這件事。”
江泠風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臉上,又在注意到一道足音靠近的時候,才緩緩道:“降妖本是我們的分内之事。”
謝員外的嘴角才終于勾起了一絲笑容:“如此這般……那就太好了……”
二人說話間,段淵冰皺着眉頭走過來,砰一聲,将奄奄一息的妖物扔在了地上。
方才還無所不能的妖物現下變得任人拿捏,許久之後,它才喘着氣,一雙眼睛恨恨地看向居高臨下望着自己的人,直到看到謝員外的時候,它的臉上才出現片刻的恍惚。
謝員外站起身來,理了理身上的衣物,在注意到妖物的視線之時,他嫌惡地看了一眼,轉頭對着江泠風與段淵冰作揖道:“二位,我還得去查探一番翠兒的情況,”說罷,他臉上顯出一絲溫情:“也不知翠兒如何了。”
眨眼間,他又恢複成初時那個風度翩翩情深義重的謝員外了。
他擡步走着,突然聽到一陣細若蚊蠅的聲音,仔細聽,他才捕捉到幾個模糊的字眼:“……老……爺……别……”
謝員外此刻再也端不住那副謙和的模樣,眼中迸發出怒意,他直接來到了妖物面前,用力地拿腳踹着它的身體:“住嘴!住嘴!!混賬妖物!!”
段淵冰眼見那隻妖物接連吐出幾口黑血,氣息更加微弱,心中一急,上前直接抓住了謝員外的肩膀,厲聲道:“你還想不想出去了?”
謝員外掙紮了幾番發現動彈不得,恨恨地朝地上的妖物啐了一口。
妖物那雙原本還亮堂的眼睛漸漸地暗了下來。
段淵冰察覺到,又是一急,直接松開了謝員外,蹲下身急切地查探着妖物的氣息:“喂!你還沒說完!說清楚到底是不是有人操控你!究竟怎樣才能出去?!”
妖物隻模糊吐出幾個氣音:“出去?”
它怪異地笑了笑,又咳出了一道黑血。
血水穿透地上的碎葉流在了地上,很快便被吸收了。
但心急的段淵冰并沒有注意到。
反而江泠風注意到了妖物古怪的語氣。
“再也出不去了。”宛如和風細雨的聲音卻讓在場之人覺得可怖起來。
妖物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大,随後語氣越發張狂起來:“出不去了!!!再也出不去了!!!哈哈哈哈!!!他不肯認我!!!甚至還想殺我!!!我為他做了這麼多事,他到現在卻想到另一個人身邊去!!哈哈哈哈!!!!!”
癫狂令人迷亂的笑聲中,原本奄奄一息的妖物身上迸發出一道劇烈的罡風,當啷一聲,紮在它身上的長劍被甩脫在地,圍在它身邊的江泠風和段淵冰一時不察,被罡風掃到一邊,謝員外更是猝不及防地拍飛撞到了一棵樹上,人隻來得及呻吟了一聲就暈倒了過去。
江泠風單膝跪地,單手成爪用力抓住地面,搖搖欲墜中勉力抵禦着那股異常強大的力量。她吃力擡眼,眸底深處映出了段淵冰的身影,男人不知何時拿起了長劍,正橫眉冷對着浮在上空的妖物。
妖物一反虛弱之态,幹癟的身體蓦然變得充盈起來,罡風四起,四處破壞着一切,讓段淵冰不得不揮劍逼退,可當這股罡風圍繞在那頭妖物身邊時,卻宛如溫順的家畜一般。
此時,妖物突然伸出指尖,接住了一片飄落下來的樹葉。隻不過片刻,指尖的樹葉驟然變成齑粉。
罡風平息,林中樹葉微微晃動,發出整齊到詭異的窸窣之聲,在隐天蔽日的樹木之後,有一縷初升月光照亮了這片狼藉的樹林。
皎潔月光下,妖物漂浮在之中,一股若有似無的強大氣息漸漸充斥着這片樹林。
江泠風一瞬間便回憶起前幾日那隻魔獸的氣息。
如同眼前一般,冰冷,強大,壓抑。
它看着如臨大敵一般的江泠風和段淵冰二人,它咧開嘴:“我終于被孕育出來了,真得感謝你們。”
一個晃眼,江泠風看見了一雙巨大紅瞳。它被皎潔的月光襯托得猶如血滴一般。
妖物,不,魔物閃現在江泠風面前,隻輕輕一擡手,砰一聲,江泠風便被重重地擊倒在地,全身疼痛不已。
在江泠風失去意識之前,她聽見了對方嬉笑的聲音。
“第一個是你,看看我給你的禮物吧。”
“你一定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