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盤山公路上攀爬蜿蜒,空氣裡彌漫着竹葉的清香,夜風冷得刺骨。
出門時頭發還沒幹,這會兒被風吹得頭痛欲裂,再加上暈車,燕驚秋蔫蔫兒地蜷在座位上,興緻寥寥。
程庭南擔心他感冒,靠邊停車,把外套脫下來給他,說:“你怎麼什麼都不帶就出來了?我不是跟你說了,山裡冷,帶幾件厚外套。”
燕驚秋披上衣服,說:“懶得收拾,到那邊再買就行。”
程庭南發動引擎,車子駛出去,開過一個陡彎,他開口問:“梁鶴洲呢?”
燕驚秋眉頭緊皺,不應聲,眼睛一瞥看見手邊的儲物箱裡有盒已經拆封的煙。他說:“他說沒空。這你的煙?”
“别人的車,别人的煙。幹什麼,你要抽啊?你又不會抽。”
燕驚秋不答,拿了一根出來,又從儲物箱拿出打火機,“噼啪——”,火光亮了一瞬,煙尾被點燃後散出一股恬淡的香,一下子就被風吹散,沒有那麼嗆人,但他還是咳了兩聲。
“有奶油和紅酒的味道,”他咂咂嘴, “好奇怪啊。”
他又把煙移到唇邊,深深吸了一口,煙尾在風中快速燃燒,火星明明滅滅的。
程庭南一邊注意着山路,一邊斜睨着看他。他從未見他抽過煙,即便在敏感脆弱的青春期裡,因為父母的忽視而悲傷的他,也隻是委委屈屈抱怨幾句歎幾口氣。
梁鶴洲到底讓他開了多少個先例。
程庭南煩躁地踩了踩油門,又放慢車速,問:“和梁鶴洲吵架了?”
“差不多吧。”
“說說。”
“哼,我過生日,他就送個蛋糕,還那麼小一個蛋糕,一看就沒花心思,把我當叫花子打發?撇開這個不說,我讓他陪我出來玩,他又不願意,說要打工,真是氣死我了,整天擺着一副死人臉,就是個啞巴。那破火鍋店怎麼還不倒閉,晦氣……”
程庭南聽了,忽然之間又對梁鶴洲生出幾分同情,蛋糕想必是花了“大價錢”買的,在燕驚秋這兒不值一提,對梁鶴洲來說卻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同樣的,燕驚秋以為度假稀松平常,梁鶴洲怕是把這二字當成天方夜譚。
但燕驚秋不會懂這些,嘗試去理解别人也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在所有的道義情理之中,從來隻有别人遷就他的份。
這是想要待在燕驚秋身邊,必定要遵守的“自然法則”。
喜歡上這樣的人很可悲,也凄慘,簡直像一場剜肉換心的狗血苦情劇,還是個悲劇結局。
程庭南不知道梁鶴洲待燕驚秋到底是何種态度,但被他纏上,想必也過得不輕松。在某種程度上,他們兩人共享一份悲苦。
燕驚秋還在細數梁鶴洲的不是,程庭南聽得随意,跟着前車又開了十多分鐘,繞進一片山谷,抵達了酒店。
這片竹林最近才被開發,打造成了高級度假區,假期過來遊玩的人不少,酒店大廳鬧哄哄一大群人在登記入住。
程庭南事先預約過,和工作人員核對後,穿着泊車服的年輕男孩子開來三輛遊覽車,載着他們駛入山林。沿着山路行駛十多分鐘,來到坐落在竹林間的獨棟别墅前。
别墅位于山頂,視野很開闊,燕驚秋推開房間的落地移門,望出去隻有連綿的竹林,夜幕中隐約印出其餘山峰的輪廓,耳邊是簌簌竹葉輕響。
陽台再往前一兩步的地方,有一個小型遊泳池,池邊擺着中式香爐,點着驅蚊的熏香,四周沒有圍欄,感覺站在池子裡一伸手就能摸到三四米高的竹子。
其實挺好的,但燕驚秋覺得沒意思。梁鶴洲不在,什麼變得都沒意思了。
正愣神的時候,忽聽見程庭南在身後說:“最好的房間留給你了,這個泳池可是獨一份的,感覺怎麼樣?”
他敷衍地點點頭:“床呢?軟的睡不習慣。”
“我讓他們換成實木的了。晚飯你要吃什麼?有粥有面也有飯。”
他打了兩個噴嚏,甕聲甕氣地說:“随便吧,我有點頭疼,先睡一下。”
“要不要叫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