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老早就憋着氣,這一次終于爆發,甩開奶奶的手就罵道:老娘管你絕不絕後,當初說好就生一個,老娘已經為你們鹿家打掉了一個,這一個也是你親自找人看的B超,說絕對帶把,老娘才生了。現在倒好,生出來是女的,老娘還沒找你算賬,你倒騎到老娘頭上拉屎來了,一天天地吵得人覺都睡不好,老娘不發威你真當我是病貓。你個老不死的真怕絕後,自己到外面找老頭生去,生完了姓鹿,你那過世的老頭在底下也會開心得手舞足蹈。
奶奶氣得手直哆嗦,幾巴掌就胡亂扇到媽媽臉上。
媽媽也氣瘋了,一把揪住奶奶的頭發。
那一架沒多久,奶奶就把房子賤賣了,拿着錢回了鄉下老家,去投奔她的親生弟弟。
那之後,爸爸跟媽媽冷戰了很久,他把一切都怪到媽媽頭上,雖然當時他也不想生。
他是很想要兒子,他是很讨厭女兒,但他更想要那份清閑的工作,更想要錢去吃喝玩樂。
但他最想要的,是房子。
半年後,媽媽懷孕了,爸爸帶着媽媽去鄉下,親自跟奶奶登門道歉。
一家人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商好量地,想出了兩全其美的辦法。
反正媽媽的工作沒編制,不如現在就辭了,躲到鄉下來生,舅公家有現成的房間,奶奶還能照顧她,這裡離市區又遠,不會有人抓得到把柄,這樣一來,爸爸的工作就能萬無一失。
而且等生完,家裡有兩個孩子,媽媽娘家沒人,奶奶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早晚還是需要她辭掉工作來帶人。
等小孫子生出來,奶奶就把賣房的錢拿出來,大家把積蓄湊湊再重新買一套新的,房本上就寫爸爸媽媽的名字。
奶奶年紀這麼大,還要房子做什麼,等把小孫子帶大,她就拿着棺材本回鄉下等死。
奶奶說着說着就哭了,那樣的話,她這輩子也算對得起早死的老頭子,有臉去見他了。
媽媽聽了也忍不住抹眼淚。
一家人和好如初。
大家計劃得很周全,為了保險起見,媽媽還拍了三次B超,找了不同的人看,都說是男孩。
鄉下交通不便,奶奶怕有意外,還提早帶媽媽到縣醫院住了下來。
一切都很順利,生下來,也果真是個男孩。
他們老早就取了個響亮的名字,叫:鹿振宇。
一家人抱着鹿振宇,興高采烈。
奶奶當天就回了舅公家,說取了錢立刻回來,但爸爸和媽媽在縣醫院等了一天一夜,卻沒等到人。
媽媽早就慌了神,顧不得身體虛弱,第二天天還沒亮,就抱着剛出生的孩子,跟着爸爸一起去鄉下找人。
等他們到了舅公家,看見一大群人堵在屋外。
他們扒開人群走進去,奶奶坐在堂屋的泥巴地上,頭發淩亂,雙眼無神。
她看見爸爸媽媽來了,像見到了救命稻草,她拉着爸爸的衣服,哭喊道:“我的兒啊,這些黑心的,貪了我的錢啊……六萬塊啊……我這輩子所有的積蓄啊……”
一直以來,舅公對于他這個嫁到清江市的親姐姐還是很敬重愛戴,爺爺在世時對他們也多有照佛,時不時會給些貼補。
所以這麼些年,舅公在老家專門給奶奶留了間房,反正鄉下土屋,堂前屋後房間很多,奶奶沒來就鎖着,也不給外人住。
賣房的錢不好随身攜帶,放進銀行奶奶在鄉下又怕存取不便,于是她就把錢換成了兩根金條,帶到鄉下。
鄉下的土房子,連屋裡都是泥巴地面,她看着,想出了一個好主意,在床底下挖了一個坑,把金條包着布埋到了坑裡。
她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可她昨天,把床底挖了個遍,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金條的影子。
她拉着舅公要金條。
舅公說她神經病,老年癡呆,哪裡來的金條。
她說就在房間的床底下,她埋了兩根金條,每根足足300克。
舅公大手一揮,把她揮了個踉跄,說道:你房間,就隻有你有鑰匙,憑什麼說是我拿了?你有什麼證據?還金條,你怎麼不說有金礦!
她撒潑打滾,鬧了一天一夜,鄉裡鄉親都跑來看。
可并沒有什麼用。
舅公一家說她有病,說她窮瘋了在訛人,要把她送到派出所去,送到精神病院去。
她生無可戀地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