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明夷在墓道裡拐七拐八找出口，一路遇見不少類似的妖物，一開始還能接受，後面越來越多，她有些郁悶。

這些玩意還紮堆住在她墓裡了？

雖說是群居，可不見它們有什麼互助的舉動，每次一發現她這隻大肥羊，就火急火燎全部沖上來，生怕被其他同類搶走。

它們似乎不會使妖術，隻能靠蠻力和啃食來捕獵，有些個力氣還挺大，還好數量不多。

而且——

檀明夷平複氣息，握着劍柄，挑開蒙在妖物臉上的發絲。

這隻妖最整潔，疑點也最明顯。

它臉上隻染了泥土的髒污，底下肌膚透出青白色，尖齒還未長全，不夠鋒利，眼中沒有瞳孔，唯有眼白。

唯一的傷口在肩膀上，延伸至脖子，大半皮膚被撕爛，白色衣裙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變成了血泥混合物，手腕瘦骨嶙峋，觸目驚心。

她在路上遇見的妖，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有這樣的傷口血迹。

不是刀劍所傷，是被撕咬下來的。

檀明夷抿唇，面容嚴肅。

砍多了，她已經能分辨出這類妖的氣味，像是屍體被泡漲逐漸腐敗，混着血腥和濕土氣，氣味越重的，力量也越大，有幾次檀明夷差點輕敵沒擋住，借了師妹設下的機關勉強沒受傷，衣袍都被刮爛了。

這隻小妖氣味很淡，除此之外，還有種刺鼻的苦味，是其他妖身上沒有的。

檀明夷蹲下，看着地上瘦小的胳膊，心跳和呼吸一樣沉重。

以她豐富的曆練經驗來判斷，妖魔無情，最擅長的就是幻形裝扮，利用人們的同理心，以此誘殺獵物，可惡至極，不配得到一絲同情。

也許是累了，這次莫名使不動劍。

小妖不會說話，一直發出細小沉悶的低鳴。

像在哀嚎，又像在求救。

它倒在地上，唇部顫動，還不放棄，使出剛恢複的力氣，撲上來想啃人。

檀明夷扯下一塊布料塞住它嘴，這下老實了。

等等，這是什麼？

她輕松鉗住兩隻細弱的胳膊，看清它小臂内側，有一塊黑色印記。

003。

檀明夷眯起眼，沒明白這是什麼意思，索性不再為此費心神。

她站起來，不打算繼續糾纏，再怎麼心軟，想吃人肯定不行。

就讓它在這裡餓着吧，指不定有天想改邪歸正，那也算給自己積德。

檀明夷斂去心中憐憫，目光恢複清平，利索拿上布袋物什，走得決絕。

小妖倒在原地，朝着神仙離開的背影嗚嗚嗚叫喚，掙紮不止，眼角有細碎的閃光，在黑暗中無人發現。

……

幾道台階向上延伸，天光透過頂上遮蓋的雜草，洩下點點光亮，照亮底下的墓道。

檀明夷踩在磚塊上眯眼仰頭望頭頂，新鮮空氣淡薄，卻如同救命稻草，把人從窒息中解脫。

總算是走出來了。

檀明夷拎拎自己的布袋，提起髒污衣擺，确定外面沒威脅之後，伸手去推蓋在上面的東西，挪出夠她出去的空間。

離墓道口四五米的草叢裡，一道身影趴在裡面，頭上蓋着雜草，聽見動靜，迅速回頭，雜草抖落至鼻尖，帶來一陣癢。

那人屏住呼吸，忍着沒亂動，視線内一隻手從土裡直直地探出來，讓人幻視植物大戰僵屍的開場動畫。

她瞪大了眼，身上冷靜被輕易擊破，心髒劇烈跳動。

那“僵屍”很不着急，手上沾了灰塵，還要花時間去拍幹淨，顯然是沒餓着肚子。

墓道口被清理幹淨，檀明夷用手扣住墓道出口外的石塊，借力将自己撐上地面，結束後坐在出口邊緣喘氣休息。

躺了太久，從前練體的成果都被荒廢，現在體力真是大不如前。

等她找到可以閉關的地方，不說實力全部恢複，至少要把這些與靈氣無關的都給練回來。

總之……

檀明夷環顧四周，沉默。

這裡也太荒了。

看着像是一個山坡，墓地周圍方圓幾裡看不見一絲綠意，唯有枯黃的雜草叢生，土地幹裂，杳無人煙。

一看就不是個能讓她安心修煉的地方。

站起來眺望遠方，東面是寬闊平原，地面被分隔成一塊一塊，呃……那些高大方形的東西，是樓房嗎？

外面怎麼變成這樣了？

檀明夷眼中泛起迷茫，從她昏迷至今，到底過了多久？

她站在原地思考幾秒人生，邁開步子往西面走。

山坡背陰處，樹木依舊沒有綠葉，顯得格外荒涼，毫無生氣。

坡底是一條山溝，沒有遮擋，底下的景觀一覽無餘，除了中間突兀的圓形建築，沒什麼值得看的。

白色的外殼，外圍被封死，中央頂部是透明的玻璃，從上往下能看見裡面有幾道影子在走動，反過來，裡面的人路過玻璃時也會仰頭觀察上方，意義不明。

意識恢複後這麼長時間，檀明夷估摸有兩三個日夜了，這還是第一次碰見活人。

去問問路？

她想法剛落，面前山坡溝溝裡突然傳來強烈震顫聲，像是幾萬隻蜂蟲的翅膀一齊扇動，并且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嗡——

檀明夷試圖探頭去看，腳下一陣風，一股力，将她猛地拽倒，整個人被扯進草叢，壓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