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自己的反應果然變遲鈍了，和對方有沒有氣息無關。

若是從前，這人藏在周邊十裡的地方她也能發現，現在就在腳邊都能被偷襲。

唉。

至于為什麼能确定是人，檀明夷面色冷淡，眼前被柔軟氣息蒙住，視線重回黑暗，身上觸感和身下泥土地對比明顯。

嗡鳴聲已經來到她們面前，那人壓住她腦袋，在那玩意來之前已經重新掩飾好身形，聲音未停頓，直直往上飛。

等周圍重回寂靜，身上的人頓時放松，起身大口呼吸。

“呼，差點沒憋死我。”

檀明夷被松開，眯眼坐起來，頭上挂着幾根枯草枝，惹來一陣輕笑。

她視線從下往上移。

長褲短衣，和墓裡那些妖的裝束類似，想來是這個時代的風尚，妖隻會照瓢畫葫學人的習性，這很正常。

女人胸口起伏，拎起肩上斜挎背着的水壺，仰頭痛飲，中途想起什麼，放下壺，脫下外套，遞給檀明夷。

檀明夷不解，歪頭。

女人解釋：“衣服太紮眼。”

檀明夷了然，确實，在她看來這些人穿得奇怪，反之亦然。

她承了這人的好意，道謝，目光移向女人臉，落在那雙上揚的眸子處，略有停留。

對方被盯得心驚肉跳，面上不顯，思考要怎麼開口。

山間微風輕拂，地面上的空氣清新許多，但總有股難言的氣味混在裡面，仿佛清水中混着油脂，吸進肺裡，久久散不幹淨。

檀明夷回神，暫且把疑慮抛開，思忖片刻，張了張口：“姑娘……咳——”

太久沒說話，嗓子像被撕裂般，吐出的詞不成句，糟糕透頂。

女人貼心将水壺遞至她眼前，檀明夷也不客氣，潤潤喉嚨，勉強能啞着嗓子繼續。

“這附近可有……”該怎麼說呢，檀明夷不想被當成怪人，仔細斟酌，“……有背山面水的寺廟或是空宅？或是其他清淨之地。”

山水即是陰陽之氣，山水交融，藏風聚氣，一般來說，住宅講究風水都會選在這種地方，修士修煉也同樣。

反正總比這裡強。

女人沉默着聽完，用拇指按住自己嘴角，竭力遏制自己的表情，偏過頭看向不遠處的墓洞，表情古怪。

半晌，女人搖頭，竟然在認真解答她的問題：“沒有。”

“至少這座城市已經沒有一處安甯的地方了，其他的……我不清楚，應該也不怎麼樣。”

檀明夷皺了下眉。

這座城？

是說山下這整片平原嗎？

檀明夷望了眼遠方，并沒有狼煙和火光，說明沒有戰争。

那些高大的方塊緊密排列在一起，像是被凍結住一般，陽光照在玻璃牆面上，反射出刺骨冷光。

檀明夷眯眼，眉間皺成川字。

她終于發現心中怪異感的由來。

山腳下的寬闊大道空曠異常，一個行人也沒有，城内靜得出奇，一切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勉強窺見幾分往日的繁華與喧嚣，現在卻隻剩空寂。

“城裡的人呢？”

女人臉色寡淡下來，沉聲：“有些逃到别的城市，有些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裡躲着，更多的已經死了。”

其實不該說是死了，應該是變異。

沒區别。

檀明夷瞳孔微微緊縮，她們站在高處，目光所及包不下整座城，怎麼會全都……

而且聽女人的意思，還不止是這片。

“天災？還是人禍？”

前者的話，恐怕是瘟疫之類不可控的災難，那樣她也隻能盡力而為，順應天意。

若是後者……簡直滅絕人性，罪不可恕，要早日解決災禍源頭。

女人張了張口，頭頂上再次傳來嗡鳴，打斷她們的交談。

又是同樣的方法藏身，檀明夷這次得空看了眼那東西的樣子，黑色金屬制身，聲音是上方螺旋槳制造出來的，幾道紅光從機身輻射向四周，掃過來時檀明夷被蒙了臉。

等那玩意降落，聲音消失，檀明夷接着問：“那是什麼？底下的人是做什麼的？”

下面歲月靜好的環境，和女人描述的不太相符。

“大概是在找人救援吧。”女人聳聳肩，不在意道，“沒剩幾個了，他們不敢出門，估計是山上也不安全，可能已經被包圍，我們得趕緊走。”

“包圍什麼？我們？”

還有，誰說要跟她走了？

檀明夷思量後汗顔，好像确實需要。

讓她自己在這完全陌生的環境瞎撞，等她闖出來，說不定天下生靈都死絕了。

女人點頭，一時半會說不清，打算下山再解釋。

背起埋在草叢裡的背包，領着人走原路下山，她很熟悉周邊的環境，躲躲藏藏，路上一隻活物都沒遇到，别說其他怪東西。

她背包裡沉甸甸，是這次找物資的收獲：瓶瓶罐罐的礦泉水飲料、一些逃亡者丢在路邊的日用品、幾包幹糧……

還有一個從墓裡爬出來的古董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