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點内部，休息室隻用來吃飯睡覺，大家把桌椅移到牆邊，鋪了個大通鋪。

這會已經到下半夜，還有近一半人醒着，三三兩兩圍在一起坐在鋪蓋上，低聲交談。

其中，很多是實驗中學高三的學生，另外三名老師，還有校門口開小超市的老闆和她的女兒。

他們都是被殷棉帶回來的，實驗中學就建在城西街道，距離位于西郊的别墅區很近。

殷棉第一次嘗試進城區踩點，很碰巧地一眼看見那家超市，進去翻找物資。

她當時不知道，老闆就藏在地窖裡觀察她，趁她松下戒備，突然暴起襲擊。

殷棉才從部隊溜出來，一個平民女子哪能敵得過，很快被鉗制住，旁邊藏着的小女孩見媽媽有危險，沖上來發狠地咬她手，血流了滿地，現在殷棉的腕上還留着牙印。

僵持一陣，又正巧碰見冒險從學校沖出來，找老闆求援的紀老師一行人，一看那場面，以為她是歹人，現在的學生都極具正義感，一窩蜂沖上去想幫老闆的忙。

殷棉全盤接收，通通武力制服。

待老闆平靜，瞧見殷棉腰間别的槍，驟然放松，直呼“救援終于來了” ，才肯交付信任。

她說自己是單親媽媽，末世爆發後離異變中心太遠，她心存僥幸沒跑，等蔓延到這片城區時交通已經被封鎖，隻能帶着女兒躲在超市底下的倉庫裡，靠裡面的存貨勉強度日。

“前兩天有人闖進來把地上的東西搶得一幹二淨，差點找到我這倉庫，我和欣欣太害怕了……對不起。”

年過四十的女人始終将女兒藏在自己身後，即使自己全身發抖，嘴唇泛着營養不良的白。

學生們則是消息太閉塞，他們作為高三火箭班，不管外面發生什麼，一個月隻回一次家，一開始聽到消息，隻以為是傳染病，校方的言論則是以學業為重，大家都沒在意。

等他們反應過來，那些領導已經不見蹤影，不知道是成了喪屍大軍中的一員還是趁亂跑了。

一群人恨得牙癢癢，心中挂念家人朋友，卻因為喪屍占領校區，經驗不足，幾次突圍失敗，失去了不少同伴。

他們見過同學崩潰絕望跳樓，見過老師沖鋒陷陣遭喪屍撕扯，見過保安被困死在狹小室内……無數慘案血淋淋展現在他們眼前，心中孤勇一點點消磨殆盡，逐漸轉向保守派。

但焰心始終埋藏在焰火熄滅後的餘燼之中，隻欠一陣風，便能再度燃起。

當食物告急，救援遙遙無期，死期近在眼前，不知誰提出校門外還有超市，那種不甘心驅動他們聚集，抱着必死的心打開了教室大門。

這次他們成功了，一個接一個越過學校圍牆，看見了那家超市。

殷棉那時剛和遙遠路途上偶遇的豪宅主人宋雲霖，以及前來尋找小姨下落的施柳組成聯盟。

她心說車庫那麼大，三個人住未免太空曠，一口氣把學校剩的十幾人全部帶了回來，勉強組成個隊伍。

“紀老師，老大！”帶眼鏡的女生第一個發現她們回來，驚喜地站起身。

她叫韓雨琪，紀澤蘭的數學課代表，外表文靜，卻是學校激進派中的重要聲音，要不是她第一個站出來引領大家，估計他們現在還在學校周邊，睡不成一個安穩覺。

學生們很快又像初見時一般蜂擁而上，不一樣的是現在大家的眼裡隻有崇拜，圍着殷棉問東問西。

“老大，你這次出去好久，都帶了什麼回來呀？”

“老大老大，這兩個姐姐也要加入我們嗎？”

“老大我學會你的格鬥技了！快看我！”

叽叽喳喳的，吵得殷棉耳朵發癢，忍不住去揉，“你們大半夜不睡覺，難道要白天睡嗎？不想活了？”

圓頭圓腦的男生反駁：“那些喪屍又不分白天晚上來，什麼時候睡都是等死啊！”

生物課代表摸着下巴，“适者生存，我們是時候進化掉睡覺這種沒用的習性了。”

“大家都很擔心老大，我兩個晚上都沒睡好覺。”女生臉色蒼白，眼下黑眼圈證明她沒有誇張。

殷棉揮揮手：“行了，趕緊去休息，一會把欣欣吵醒了。”

超市老闆趙姐聞言，把睡在懷裡的女兒放平，起身說：“我去找兩床被子來。”

殷棉道謝，見小凡主動找了個位置坐，回頭對檀明夷說：“你想要清靜，就睡房裡吧，和我一起。”

“随意，多謝關照。”

檀明夷垂眼，與圍在她們身前，好奇打量她的青蔥少年對視。

他們臉上藏不住事，悄悄和搭子咬耳朵，還覺得沒被發現。

本該肆意成長的年紀，遭到如此變故，還能放開玩笑，就算都是灰頭土臉，眼中放松不似作僞。

她側臉看向走在前方的殷棉，眉頭松了松，即使心中有許多問題，不差這一時。

休息室做了三個隔間，中間是一開始的電玩室，有人橫躺在兩人必經之路上，一隻手支着腦袋，另一隻手捏着從倉庫角落找到的古董遊戲機，費力地按鍵。

屋裡昏黑，檀明夷沒看清臉，那人便被殷棉一腳踹開，痛哼，一聲不吭挪到裡面。

殷棉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随意搭話：“仙長，沒想到你真的會答應，還以為你很讨厭我呢。”

“别喊我仙長。”檀明夷淡淡出聲，“我為什麼要讨厭你？”

聽見她的聲音，藏在黑暗中的人停下遊戲，擡頭望向兩人。

殷棉不敢回答，撓撓臉頰，摸不準檀明夷的意思。

“那叫什麼比較好？檀小姐？姑娘？明夷？”她嘀咕着，把自己說别扭了，幾不可聞地吐出一句，“不好不好，太奇怪了。”

檀明夷頓住腳，困惑解了大半，确認自己認對了人，眸光開始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