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勢頭不對，丹木準備把安柔拉到一旁，但那個女人仿佛被什麼阻止了一般，不僅沒撲過來，還因為阻力摔了一跤，狼狽地跌在地上。

丹木第一反應就是去看棠海，果然看見了對方正在收回的手。

察覺到視線，棠海瞧了回去，微微一笑，而後慢條斯理攏好袖子，仿佛這一切跟他無關似的。

山鬼對人作法一般都需要承載物，比如法器、符紙、銅錢之類的，但棠海不用，他甚至連法器都沒有，因此沒人知道他的法力到底有多無邊，包括他的所有徒弟。

法器最能體現山鬼法力，法力高深可橫掃萬軍，法力不夠就隻能看個花哨，但能不能得到法器，看實力也看機緣。

丹木悻悻收回手，這才看向那女人。

女人已被安柔扶了起來，臉色依舊不好，甩開安柔的手後偏過頭不再說話。

“讓兩位道長看笑話了。小妞的娘親沒有名字，我們都叫她辣娘子。”

安柔說得上是和顔悅色了，但辣娘子看她橫豎不是嘴，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安柔又朝衆人行一禮，道：“兩位道長自北迦山主道觀而來，若不是安柔已确認過身份，斷不能擾各位姐妹的清靜，不論信我與否，這都不失為一次機會，懇請各位與我試試，成是各位的功，敗是安柔的過，到時安柔定無怨言。”

這番言辭慷慨激昂，說得好像要去赴死似的，丹木頓了一下，順着安柔的話道：“在此的所見所聞除我與他外不會再有第三人知道。”

辣娘子聽後臉色稍好，但依舊存着氣，不客氣道：“最好是。”

安柔又向他們介紹了其他人，但丹木沒記住多少，隻知道這些女人來自不同的地方，在陳家待了不同的時間，不過她們都有一個共同點：貌美。

雖然不全是貌若天仙傾國傾城，但她們環肥燕瘦各有千秋，不論放在何處都能叫人多瞧上幾眼。

安柔在陳家待的時間最短，她不知自己來自何處，據陳家人所說，她是在北迦山被撿到的，由于她不記得自己的身份和家人，陳家人隻好将她帶了回來。

彼時她穿着金絲羅裙，猜也猜得到是富貴出身，于是她承諾會給陳家人報酬，待她恢複記憶便離開這裡。

隻是沒想到，這一拖，就再也走不了了。

“其實我早已知道了自己是誰，隻是還未能找到機會離開，想必上天也是眷顧我的，有了道長的幫忙，定能事半功倍。”安柔道。

“那些姑娘們都同你一樣，是被虜來的嗎？”丹木問道。

安柔說得委婉，但丹木聽出來了，陳家人哪裡是好心救下她，怕不是相中了她，正好編個由頭把她困在了這裡。

看那些姑娘的神态表情，估計沒幾個是真心想留在這裡的。

安柔垂下頭，沒有立即回答，過了半晌才道：“大概吧。我來得太遲，知之甚少，沒人肯輕易對外人吐露心聲，每個院子都像是築起了鐵牆，封了過往的腌臜事。”

丹木沉默了，安慰或是義憤填膺，他都想不出什麼合适的語句。這些姑娘不論是不是被迫，到了這處宅子便是髒了身子的，這般不光彩又怎會拿出去說談。

他也不是沒聽過強娶豪奪的流氓事，隻是從沒想過還有陳家這樣的。那一院的姑娘……當真是沒有道德！

“你能将人全部喚來，說明鐵牆開始鏽爛了。”棠海道。

丹木側頭看向棠海，對方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淺笑，沒有太大波瀾，但說出的話聽着莫名讓人信服。

安柔錯愕地擡頭，似是沒想到話少的棠海此刻竟會開口說這樣一句，她愣了許久才趕忙收拾好表情，道：“道長，到地方了。”

此時三人正停在一扇門前，門上挂了許多枯葉，看起來有些蕭條，不像是住人的樣子。

安柔敲了許久的門，才聽到裡面傳來一道好像瘋子一般陰郁尖利的笑聲，正朝門口的方向迅速移來。

要不是沒探查到怨氣，丹木真要以為這是哪裡跑出來的厲鬼了。

“砰”地一聲，大門劇烈晃動起來，門内的人像是撞在了上面，邊撞邊笑，這場面放在白天怕是也能叫人丢了魂。

“花娘子，當心别摔着。”安柔又敲了兩下門，看這樣子，應當是早就習慣了。

門内那個叫花娘子的女人終于消停下來，過了片刻，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丹木一眼看過去沒瞧見人，低頭才吓了一跳。花娘子一身白衣，披頭散發趴在地上，面色發白，眼底青黑，索命似的伸出枯槁的手來抓丹木。

另一隻白嫩的手在花娘子要碰到衣料前抓住了她的手。安柔蹲下身柔聲哄着：“花娘子，這是我請來的客人，别害怕，清兒怎麼沒在，我扶你去屋裡坐着吧。”

丹木這才發現花娘子的雙腿已經斷掉，連正常的形狀都無法維持了。

安柔正要動作，就聽一道急切的聲音響起。

“安姐姐，安姐姐！”清兒氣喘籲籲地朝門口奔來，手裡還推着四輪車，“我去取四輪車了，一個沒留意，花娘子就自己跑出來了。”

名叫清兒的姑娘紮着和陳小佳一模一樣的小辮，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人。

“沒事，快來搭把手。”安柔招呼清兒道。

“我來吧。”丹木上前一步，幫着安柔把花娘子擡上四輪車。

清兒道了幾聲謝，取出簪子，把花娘子的頭發都绾起來編好，拿帕子擦淨臉和手，這才朝丹木行了禮。

頭發梳理整齊後丹木才發現花娘子也是個美人坯子，盡管面唇蒼白，眼中無神，臉頰稍有凹陷，但依舊遮不住她的美人骨。

“清兒，推我回房。”花娘子掩面咳了兩聲，從頭到尾都沒再看丹木一眼。

從剛來這裡到現在，看花娘子的表現，丹木還以為她是神志不清的，看來是判斷錯誤了。

“道長勿見怪，花娘子斷了雙腿終日不肯見人，時常裝瘋賣傻吓唬來客，我也總是被拒之門外，今日倒是幸運，花娘子肯露個面。”

“沒事。”丹木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