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等到支援趕到,被俘虜的偵察忍者已經奄奄一息。把這封寫好很久的信交給前來支援的暗部時,他撐着沾滿結塊鮮血的眼皮咧嘴想笑,卻被肺裡的血塊嗆得咳嗽起來,發出破舊風箱一樣劇烈的聲音。
“接下來就麻煩你們了…福山,夏天快要過去啦…”他的聲音那麼低微,幾乎要被風塵裹挾着吹散了,最後記憶混亂着說起了胡話。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歎息。
那時候籠島夫人新婚燕爾,之後在偵察部隊的第一次會面他還習慣性地叫她福山,籠島夫人掩着唇笑說,該換稱呼啦。
夜幕降臨,火燒的雲和微醺的晚霞都變成半透明體,像浸濕水的紙,沉進茫茫的夜色裡,火也湮滅了,雲霞也沉進水裡,化成一座靜默的山。
籠島夫人提早關了店門,坐在書房裡敞着窗子吹風,不過一會兒就沉睡過去。籠島撚腳撚手竄進書房,替母親蓋好毛毯,掩上窗,然後吹掉蠟燭。吹熄燭火的時候,她瞥見信紙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像在遊動。那些或變成文字記錄下來或隻來得及保留在記憶裡的山脈與河流、溪水與星海、大漠與雪原,今夜也許會合着三兩月色流進籠島夫人的夢裡。
夏天快要結束啦。
那是在籠島記事之前的故事,彼時籠島夫人還在任職偵察部隊第三分隊的隊長。從她還姓福山時至今也有相當一段時日。與籠島先生相愛結婚後,部下們才逐漸開始改口叫她籠島隊長,偶然也會有反應不及的同伴一時口誤,依然福山福山的叫。
大概是在四年前,第三分隊受命潛入水之國,領隊的正是籠島夫人。這次探查任務本該順利進行,不料在誰那兒出了岔子,在第三分隊獲得情報撤退至水之國邊境之前,有人走漏了風聲,把第三分隊的行動計劃捅了出去。整個小隊被雨之國派出的忍者攔截,陷入苦戰。第三分隊的成員都不是精于戰鬥的忍者,情報到手是一說,假如繼續和敵人糾纏下去,到手的情報恐怕也要吹。
擺在眼前的隻有兩個選擇:繼續拼死抵抗,或者虛晃一槍先逃出生天,再計較後續如何。潛入任務辛苦又危險,為了得到确切情報,同伴們已經疲憊不堪,又在神經稍微放松的撤退途中掉進陷阱…這時候即使卯足勁兒,剩餘的查克拉也少得可憐。前者有一定幾率能夠僥幸沖出重圍,但是面對後有追兵的境遇,幾個殘兵敗卒顯然是不夠看;而選擇後者,最壞的可能就是需要犧牲一兩個人。等到在安全些的地方歇了腳,再聯系木葉等待支援也不遲。籠島夫人咬緊牙,下令一人跟自己佯攻做掩護,一人在後方準備傳送術式,保全得到的情報。
幸而術式完成的時機正巧,正趕上把籠島夫人一行人傳送到幾公裡外的樹林裡。水之國追擊的暗部找到他們的同時,木葉派來支援的暗部也趕到了。
那一年被派去支援的暗部依然是由卡卡西領隊。刀光劍影最終歸于平靜,空氣中彌漫着鐵鏽混着潮濕泥土的味道,又被淅淅瀝瀝的雨沖刷得淡去。第三分隊的偵察隊員們都松了口氣,這樣的心态下,似乎用以藏身的岩洞外雨勢都變小許多,再不久天就會放晴了。在先前的戰鬥中,籠島夫人的腿負傷嚴重,在水裡泡濕的布料緊貼着外翻的皮肉,傷口周圍也泡得發白。這個編制的隊伍裡沒有人擅長醫療忍術,隻能應急止血處理。
就在本該輕松的時刻,偵察隊的隊長突然臉色一變,從忍具包裡抓出地圖的時候幾枚苦無都被帶着叮叮當當落在地上。她面色凝重地叫停狐狸面具的少年:“我們可能中計了。”一句話炸得所有人面面相觑,女人以目前所在位置為中心畫出一小片範圍,然後又敲了敲地圖上離這兒不遠的某個點…
内部部署完成後,就隻需要露出适度的破綻等對方露面。先前探查到的情報自然派上不小的用場,加上援軍的精銳戰力——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一行人毫不意外地取得了勝利,安全回到木葉。
在那之後,通過之前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留下的小機關,叫水之國無能狂怒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晚上八點,街道仍然燈火通明。夏夜的熱浪潮汐一樣褪去,如同苦茶回甘的後味,在燥熱中摻進半截涼意。籠島披了件薄外套,去藥店尋原先給母親看診的醫生,把調養身子的藥品好生放進手包中。她倒不急着歸家,拖沓着步子往集市上走。
沒走幾步路,籠島就在不遠處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小小一個,衣服背後耀武揚威繡着火焰團扇,踮着腳不知道在等誰,多半是自家固有天才之名的兄長。宇智波家的小少爺确實生得清秀,五官之間和兄長頗有幾分相似,眼睛黑亮,看起來像隻驕傲的小孔雀。
正看時,小少年似乎感到落于自己身上視線,扭過頭來。在學校裡,籠島同佐助并無過多交集——不如說,除了青梅竹馬的井野、鹿丸再加上一個丁次,籠島同誰的交往都少得可憐。佐助本身人氣居高不下。别說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就是再年長個幾歲,都還是對美色無免疫力。多重因素累計下來,籠島同佐助有一對一直接交流的機會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小姑娘耷拉着眼皮,眼睛半睜不睜,面無表情地盯回去,心裡思考着要不要倒數幾秒以後再移開視線。這當兒,小少爺等着的人從店裡走了出來。
“是同學嗎?”鼬看看籠島,又看看佐助。一見兄長從店裡出來,佐助幾乎立刻就要把路對面的同期忘到九霄雲外去,這句問話落在他耳裡才要記起方才見着的一個大活人來。
小天才想起什麼,原先興沖沖仰着的臉上眉頭一擰,哼一聲臭屁至極地扭過臉去。籠島本是計劃裝作沒看見徑直走掉的,這無緣無故一嗓子仗着兄長寵愛,說是氣悶不如說撒嬌的哼聲一出,竟給她震在了原地。籠島止住步子,想不通自己哪裡招惹過這位小少爺,總不能是同兄長鬧了别扭——誰家鬧别扭還附帶瞪外人一眼的。
合着不打招呼怕是要被再記一筆,她又動了跑路的念頭。
鼬無奈地戳一記佐助的額頭,朝籠島笑笑。
跑路計劃當場泡湯,基本禮節總還得有的。
“晚好,佐助君,鼬前輩。”
鼬應了招呼。倒是小少爺,捂着被戳過的額頭又想故伎重施,好一會兒才别别扭扭勉強回一句晚好。籠島左右環視一圈,天色已經不早,也是該回家的時候,以免折騰太晚會驚擾母親的睡眠。遂客套些果斷辭别二人,朝反方向走去。小少爺又支棱起精神,一邊被兄長牽着回族地,一邊興奮地絮叨自己的見聞。
彼時八月的尾巴已經快要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