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籠島的視線略過二樓窗口,落定于面前姗姗來遲的銀發上忍身上。
“不好意思呀,稍微耽誤了一些時間。”卡卡西露出歉意的笑容。小姑娘的思緒不由回到發生現如今情況之前的時候。籠島今晚本無計劃參與慶典的——兩個小時之前她尚窩在家中,決心在無人的宅院度過這個新年。夜風卷着潮濕泥土的清甜氣息從半掩的窗扉溜進房間中,掃起窗垣上薄薄一層雪屑。人群的喧嚣從樓下的街道上傳來,襯得籠島宅的寂靜格格不入。
彼時天幕仍透着黃昏的光芒,天空向遠處延伸,深藍與绛紫的盡頭洇出珍珠的粉。整座大宅隻點了兩盞燈,以抵消灰霧似的夜色無孔不入地滲透進這座默然矗立的建築。籠島懶洋洋地倚靠在桌前,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撩撥着泛黃的書頁。當第三陣風吹開窗簾的時候,歪着頭将側臉靠在掌心的姑娘負責翻頁的手指略作停頓,輕飄飄地落回紙面之上。淺色的眼珠微動,視線扭轉望向被窗紗遮掩去一半的窗口,然後籠島慢悠悠站起來拉開了窗簾。
樹影晃動,風穿越瘦骨嶙峋的枝杈,發出細小的歎息。近處,清澈的月光與潔白的雪光交相輝映。遠方,熙攘熱鬧的街道燈火通明。
籠島的目光停留在晃動不已的枝梢上,好一陣才收回。小姑娘仿若無事地轉過身,重新回到書桌前,不緊不慢地将那個章節的最後幾段讀完。之後她才站起身,走進廚房燒了壺水。随後又走進了浴室。
淅淅瀝瀝的水聲從浴室響起。不一會兒,沸騰的蒸汽就頂得壺蓋叮當作響。熱水壺發出漫長且尖銳的鳴叫。鬼鬼祟祟趴在籠島宅石青瓦片砌成的屋頂之上的上忍攀着房檐邊緣朝屋裡望去。水壺仍然在竭盡全力地尖聲鳴叫,方才将水壺架上火焰的姑娘仍然沒有現身的意思。滾沸的水自壺蓋的縫隙噴湧而出,沿着滾燙的金屬鍋壁流淌下去,蒸發時發出噗呲呲的聲響。卡卡西望着空無一人的房間,陷入了猶豫之中。
這個時間被發現潛伏在獨自在家的未成年小姑娘窗口就已經夠糟糕了,倘若再闖進那孩子家裡,即便隻是為了解決安全隐患,也十成十會被當做人渣的吧。卡卡西耷拉着眼皮想。然而随時會被生生澆熄的火焰不容許他繼續糾結是否溜進籠島宅的廚房替她關掉煤氣閥這個問題。
——他甚至從中嗅出守株待兔的意味。這有可能隻是籠島家小姑娘的計謀,然而卡卡西盯着緊閉的浴室門,幾秒鐘後投降似地歎了口氣。
果不其然。
煤氣閥門被旋閉的同時,一道平緩的聲音響了起來。
“老師,大晚上偷偷摸摸出現在未成年家裡是會被當做變态抓走的。”
籠島的發梢被水打濕,軟綿綿貼在頸側。她好整以暇地盯着卡卡西,顯然一早就對潛藏在宅邸附近的人的身份心知肚明。即使面無表情,小姑娘的語氣裡卻難得帶了些揶揄的意味。
她自然不至于真将旗木卡卡西視作尾随幼女還擅闖民宅的人渣。彼時擔任她家教老師的銀發上忍神色恹恹地望着被澆滅的爐竈,頗有一種生無可戀、一世英名毀于一旦的錯覺。縱然清楚這位天資卓越的學生多半隻是逞口舌之快,下絆子詐他,卡卡西也猶自感到幾塊沉重的石頭直砸得他垂下頭去。
他歎了口氣,轉過身去。在小姑娘清澈的眼光下,操心透頂的倒黴上忍最終決心坦白從寬,老實交代——畢竟如此深夜蹲在未成年的學生窗口盯梢實在可疑,即便出于對關照自己多年的前輩的孩子、如今自己的學生的關心,不做交代也實在容易誤會。
“新年一個人待在家裡的話總有些無聊吧。要一起去逛祭典嗎,小泉?”最後,卡卡西彎下腰,與籠島的視線保持水平,然後如此邀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