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好了,小泉!如果有人胡攪蠻纏蠻不講理的話,你隻要像這樣——”真由也在少女全神貫注地注視下,幹脆利落地揮出一記直拳。
被當做教具的不良台詞才說了一半,就慢鏡頭般被身材高挑的少女一拳打折了鼻梁,臉龐的變形凹陷落在彼時已經成為專業咒術師的籠島泉眼裡清晰得好比顯微鏡下的血小闆。
“喂!有哪裡不對吧!!!”彼時旁觀的藤原葵驚恐地反駁道。
——但是被真由也和籠島不約而同地無視了。
“嘁,看在你這麼懂事的份上本大爺就大發慈悲地饒過那小鬼這一次了。”男人的靴子在桌櫃上踢出哐當一聲巨響。與此同時,一直安安分分被鹿丸握在掌心的手腕略微活動了一下,少女從方才便一直停留在兩人交握的手腕上的視線扭轉過來,向上逐節攀升,最終落定在鼻孔朝天的兇惡下忍臉上。
鹿丸若有所覺地回過頭,在青梅的手腕脫離掌控之前隐蔽地将後者捉了回來。他有氣無力地耷拉着眼睛,然而卻沒有要松開桎梏的意思,撇開視線抱怨道:“啊啊啊,你們一個二個的真是麻煩死了。我說你也稍微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吧,再這麼操心下去我也是很困擾的啊。”
“……啊,會未老先衰的哦。”掙脫未遂,籠島懶洋洋地回嘴。她自然地歪過頭,将腦袋大部分的重力都抵在鹿丸的肩膀上,撞得他一個趔趄,“好困,我想睡覺。”
鹿丸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再度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喂,你别把重心都放到我這裡啊,很累啊。”
“……”
“明明沒睡着吧你這家夥。第一場考試馬上就要開始了,你也該起來準備準備了吧。”
“……”
“哈……麻煩死了。”
*
分針指示的刻度達到十九點四十五分,廣播裡響起程式化的女聲,預示着二十點差五分的電影場次開始檢票。真由也不耐煩地咂舌,她的腦袋向後仰起靠在木質椅背上,所處位置正巧位于老式的白鴿吊鐘下,箱式的古舊玩意兒随着機械化的女聲發出啦啦哒哒的齒輪聲,讓人聯想起在暗處落了窩的齧齒動物,夜間覓食時窸窸窣窣地傾巢而出。
鶴見真由也像要生生在天花闆用視線燒出一個窟窿似地瞪着眼睛。少女佝偻的脊背抵在木質的靠背上,雙手懶散地揣在工裝褲寬大的褲兜裡,足尖踏在雙腿的延長線上,大大咧咧地岔着腿,将本就不富裕的木質長椅霸占得嚴絲合縫。
她之所以出現在這裡,完全是為了完成與某個女人的約定。
照理來說,提前從咒術高專退學的前咒術師是斷然不該與詛咒師有什麼聯系的。何況于鶴見真由也而言,在咒術界停滞不前并非上上之選。在擁有更優選的情況下,隻有瘋子和笨蛋才會繼續選擇咒術師這種吃力不讨好的職業。可是以上解釋隻限于闡述正常情況,很不幸,真由也想要得到的『真相』并不在所謂正常情況之中。
——二零一四年二月二十一日晚,根據『窗』提供的情報,淺草寺周邊出現疑似二級咒靈的非科學現象。相關人員及時封鎖并疏散了當地民衆,然而經核實,原本位于淺草寺祓除任務名單中首當其沖的人,并非是原定于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業學校的待命術師鶴見真由也,亦非彼時正在為自己的一級咒術師評定做準備的二級咒術師藤原葵。
真正匪夷所思的巧合出于上層第一時間預定委派的術師聯絡名單,在屈指可數的咒術師聯絡清單排名第一位的,赫然是他們再熟悉不過同期好友——籠島泉。
無巧不成書。原計劃于當天淩晨折返東京的籠島一行人陰差陽錯地因原本塵埃落定的失蹤事件再生枝節而被絆住腳步,于是籠島的名字被草草以藤原替代。現在想來,倘若淺草寺附近的異變真是因為所謂二級咒靈,也遠不該安排給身為一級咒術師的籠島——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之嫌。
那麼,『窗』的錯誤情報究竟是一時疏忽還是别有用心呢?
十九點五十分。
真由也下定決心般睜開眼睛,長出一口氣後,毫不猶豫地從長椅上站起身。
是時候去聽聽另一邊的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