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澈将蘇悅遙送至蘇至烈兄弟身邊,松開她的手腕,沖蘇至烈道:“蘇大哥,此地不宜久留,恐生變故,你們先行回府!”
不等蘇至烈回應,季澈身形已如一道脫弦之箭,撕開夜色,朝着對街那座燈火通明的茶樓飛奔而去。
季昭亦将蘇栎鈞交到蘇至烈照顧,與旁邊的聞律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也朝着茶樓方向追去。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三個人的身影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
對街茶樓二樓,臨街的一扇窗戶猛地被推開,窗上挂着的竹簾被撞得噼啪作響,一道黑影翻窗而出,想要朝着屋頂而去。
“哪裡走!”季澈一聲低喝,足尖在街邊旗幡頂端借力一點,身形拔地而起,手中長刀在夜色中劃出一道冷厲的弧線,直取那黑影後心!
那刺客顯然也是個中好手,聽得背後風聲,反手便是一掌劈來,直逼季澈面門!
季澈瞳孔微縮,身形在空中一旋,險之又險地避開,同時手腕翻轉,刀鋒順勢擦破對方衣袖。那人露出一截勁瘦的手臂。
就在這電光石火間,季昭與聞律已從左右兩側屋頂包抄而至,三人配合默契,瞬間切斷了刺客所有退路,将其死死困在中央。
“留活口!”季昭低喝一聲,手中折扇唰地抛出去,扇骨精準地朝着刺客的肩打去,意圖先廢其行動。
那刺客被扇子打中,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滞,眼底閃過一絲決然,竟是毫不猶豫,猛地一咬舌尖!
唔咽聲未出,暗紅的血已從嘴角汩汩流出,他身子一軟,直挺挺地朝後倒去。
季澈收刀,眉頭緊鎖,蹲下身探了探刺客的鼻息,随即站起身,臉色冰冷地搖了搖頭:“沒氣了,這家夥對自己夠狠的。”
聞律也上前,仔細地搜檢着刺客全身,連衣角縫線都沒放過:“身上沒有任何身份标識,武器淬毒,但箭囊是空的。看這身手和自盡的果決,是精心訓練的死士,絕非普通江湖殺手。”
季昭目光沉冷,在刺客嘴角的血迹上停留片刻,随即緩緩擡眼,望向不遠處,在絢爛煙火映照下、橫跨朱雀洲的朱雀橋方向,聲音凝重:“這恐怕,還僅僅是個開始……”
他話音剛落,仿佛是作為印證,一陣夜風陡然呼嘯而過,卷起屋頂的瓦礫塵土,原本夾着煙火餘香的空氣中,竟隐隐透着一絲血腥氣。
與此同時,下方巷弄的陰影深處,傳來幾不可聞的、細碎的衣袂摩擦與腳步移動聲。
季澈耳朵極靈,幾乎在聲音響起的同時便猛地擡眼,右手已閃電般按在腰間刀柄上。
聞律亦察覺異樣,手中把玩着的竹笛微頓,低聲道:“風聲不對。”
“不好,有埋伏!”季昭低喝。
幾乎同時,風聲驟起!
暗夜之中,無數箭矢破空而來!
四面八方,夾雜着勁風,寒光森然,直逼屋頂中央三人而來!
——
另一邊,蘇至烈護送蘇悅遙、蘇栎鈞與蘇至栩迅速離開朱雀大街,朝宣平侯府趕去。
夜風夾着煙火的餘香撲面而來,街上喧嚣依舊,可方才箭矢破空的尖嘯卻如利刃般刻在蘇悅遙心頭,揮之不去。
她低頭看向懷中的蘇栎鈞,小家夥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小手緊緊攥着她的衣袖,帶着哭腔奶聲奶氣道:“姐姐,我怕……那些壞人是誰?”
蘇悅遙擠出一抹安撫的笑,輕輕拍着蘇栎鈞的後背,柔聲道:“阿鈞别怕,姐姐在這,那些壞人已經被表哥們趕跑了,沒事了。”
蘇栎鈞擡頭望着她,小聲問:“真的嗎?表哥們會抓到他們嗎?”
蘇悅遙低聲道:“會,他們很厲害,一定會抓到壞人的。”
話雖如此,她心底卻湧起一絲不安。
今夜的刺殺來得太突然,若真是沖着季昭而來,她那夢中的悲劇是否已悄然拉開序幕?
蘇至栩坐在一旁,驚慌過後,她終于緩過神來,聲音仍有些顫抖:“遙遙,你沒有傷着吧?”
蘇悅遙轉頭看向堂姐,安慰道:“阿姐不用擔心,我無礙。”
“這事不簡單,能在朱雀大街動手,絕非普通刺客。遙遙,你沒事就好,一會兒我将阿鈞送回院子,你和至栩也各自回去早些歇息。”蘇至烈坐在車廂另一側,目光掃過窗外漸暗的街景,語氣中帶着幾分凝重。
蘇悅遙思及夢境,憂心忡忡,輕聲道:“一會兒你們先回府,我去一趟晉王府,等季小二回來。”
蘇至烈一愣,皺眉道:“現在太晚了,不如明日再去?”
“王府與我們府上不過幾步之遙,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她輕聲道,不好吐露對夢境的擔憂,随意尋了個借口,“澈表哥今夜救了我,又去追刺客,我得看着他安全回府,不然我心神難安。”
蘇至烈見她态度堅決,沉默片刻,最終隻是歎了口氣,妥協道:“那你小心些,若有事,立刻派人回府通知我。”
——
晉王府。
夜色更沉,府門前懸挂的幾盞大紅燈籠在漸起的秋風中搖晃,将廊柱和石獅的影子在地面拉扯得忽長忽短。
守門侍衛見蘇悅遙前來,恭敬地問:“郡主深夜到訪,可是要尋二公子?二公子外出尚未歸府,王爺正在書房,您要進去等候嗎?”
一刻鐘之前她才與季澈幾人分開,自然知道他還未歸府。
她低聲道:“我進去見王爺。
王府小厮提着燈籠,在前面引路,帶着蘇悅遙穿過幽深寂靜的回廊,來到書房。
書房内燭火通明,晉王季行遠正伏案寫些什麼,聽見通報和腳步聲擡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