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如往常一般沉寂,葉容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景象上,出租車快速駛過,霓虹燈的光影遷移出一條很快消逝的光線。
這條路葉容已經走過很多次,她知道哪裡直行,哪裡轉彎,有多少個紅綠燈,她都記得。
她哭了很久,以至于眼睛都腫了。她頭抵着座椅靠背,望着一幕幕街景從她眼前滑過,胸腔中仿佛累積了極為沉重的東西,她迫切地想要過去和盤托出,卻沒有傾聽者。
出租車到了小區門口,葉容付過錢,道謝後回家了。
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仿佛是從靈魂發出的聲音,她眼前的事物變得模糊,昏黃的燈光,白色的牆面,以及黑黝黝的電視,她疲憊地合上雙眼,那個溫煦的女人來到了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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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段灰暗晦澀的年月,葉青腰部受重傷後,為了維持家庭而做起了流莺。
其實貧窮從來都不是罪過,但貧窮是唯一一個不用定罪就會遭受懲罰的罪名。
這行并不好做,既要逗人喜歡,又要打點雞|頭和上面的人。
不過好在葉青長得漂亮,身材又十分豐腴美麗,很是招人喜歡,她還是賺到了不少錢。
她當然知道做這行不光彩,誰不知道?可她們要活,她們需要錢,錢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她瞞着葉容在外面做營生,祈禱女兒永遠都不要知曉真相。可她是個倒黴的女人,揭露她的營生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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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每天放學後都徑直回家,不浪費任何時間,抓緊學習。她穿過熟悉的大街小巷,走進老舊的單元樓,上樓時看見兩個女人,年紀四十左右的樣子。
她們小聲嘀咕,可葉容還是聽見了。
“就是她?她媽是幹那個的?”
“啥子?”
“嗨呀!說白了就是雞。”
“哎喲,說不定上梁不正下梁歪哦,還穿的一高校服,啧啧啧,誰曉得是什麼貨色哦。”
葉容頓時心頭一顫,一些奇妙的線索浮現在她的心頭,分秒之間,她捕捉到了被隐藏的重要信息,她強行内心壓抑湧動的情緒,左手拇指用力掐住食指,蓦地回頭瞪視她們,大聲回應道:“他媽的說我說什麼呢?我認識你們嗎,你們就在那叫!有本事指着我的臉說啊!”
她那時候還小,狂得沒邊,覺得大不了打她一頓,她才不怕,有本事把她打死,葉青還能得一大筆補償金呢。
兩個女人眼看葉容如此彪悍,倒還真不敢再說了,隻是嘴硬道:“誰說你了?”
“就是,現在的年輕人真……”她想說沒教養,但葉容強硬憤怒的目光逼迫着閉上嘴,老實地離開了。
她們走後,葉容一路狂奔上樓,她砰的一聲用力關上門,那一刻,她的世界仿佛地震了——她的母親為了她,為了她們做流莺。
她突然想到葉青以前總愛說一句話:隻要是靠自己雙手掙來的錢都是光榮的,努力勞動就會有回報。
可她已經很久不這麼說了,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怪不得她總是晚上加班。
她想起某天葉青緊緊地抱着她,像是下定了某種孤絕的選擇。她記得她的手臂是那樣的柔軟,卻勇敢地堅強地撐起了這個搖搖欲墜的家庭。
葉容用力地吞咽,咽下無數苦楚,她突然大哭起來:“操|你|們|的、操|你|們|的……”
葉容當作不知道,她也隻能這樣做。她們的生活漸漸有了好轉,可葉容明白那是一片虛僞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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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的身體本就積勞成疾,過度透支,身體都拖垮了。她有時候覺得自己像低等動物,沒有靈魂和思想,她活下去的理由隻有一個——葉容——她唯一的女兒。
她要賺錢養活她們娘倆,當她拿到男人們的錢之後,隻剩下無盡的空虛,她真的快堅持不下去了,她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