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傍晚,路晏站在學校圍牆外,手指不安地摩挲着口袋裡的口琴。
夕陽已經沉到了教學樓後面,天空呈現出一種深沉的藍紫色。校門緊鎖,保安室裡亮着燈,隐約能聽見電視的聲音。
路晏看了看手機——18:45,距離和葉衍約定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沒有新消息,這意味着葉衍應該會來。
他繞着圍牆走了一圈,找到那處熟悉的缺口,幾塊松動的磚頭形成了一個簡易的台階。
翻牆對路晏來說并不陌生。他輕車熟路地攀上牆頭,跳進校園内的灌木叢中。
膝蓋擦過樹枝發出輕微的沙沙聲,路晏屏住呼吸,等了幾秒确認沒人注意到,才貓着腰向音樂樓跑去。
音樂樓的大門果然鎖着,但一樓的窗戶有一扇沒關嚴。
路晏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推開窗戶,灰塵簌簌落下。他雙手撐住窗台,用力一撐,整個人滑進了黑暗的走廊。
月光從走廊盡頭的窗戶灑進來,在地闆上鋪出一條銀色的路。
路晏順着這條光路向前走,心跳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響亮。三樓的琴房門虛掩着,一縷微弱的燈光從門縫中漏出來。
路晏在門口停下,深吸一口氣。他聞到了那股熟悉的雪松香氣,混合着鋼琴木質的味道。
輕輕推開門,琴房裡的景象讓他的呼吸一滞——葉衍背對着門坐在鋼琴前,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輕輕撫過,卻沒有發出聲音。
他穿着簡單的白色襯衫,後頸的線條在燈光下顯得格外脆弱。鋼琴上放着一盞小小的台燈,暖黃的光暈籠罩着他,像是舞台上的追光。
路晏輕輕敲了敲門框。
葉衍的肩膀微微一顫,轉過頭來。在昏暗的光線下,他的淚痣幾乎看不清楚,隻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
"你來了。"葉衍的聲音很輕,像是怕打破這靜谧的夜晚。
路晏走進琴房,順手帶上門。他注意到葉衍今天沒有纏繃帶,左手腕上幾道新鮮的傷痕在燈光下泛着紅。
"翻牆進來的。"路晏說着,從口袋裡掏出那枚撿到的袖扣,"這個...你上次掉在校門口了。"
葉衍接過袖扣,指尖不經意地擦過路晏的手心,一絲微弱的電流順着接觸點蔓延開來。"我找了好久。"他輕聲說,“是我以前學校的好朋友送的。”
路晏在琴凳旁站定,突然不知該把手放在哪裡。
他穿着洗得發白的校服和舊球鞋,而葉衍的球鞋是全球限量款的,他在手機上看到過。這種差距在此刻的親密空間裡顯得尤為刺眼。
他不由得想,早知道是他好朋友送的話就不還給他了,他心裡暗暗發酸。
"坐。"葉衍往旁邊挪了挪,給路晏騰出位置。
琴凳不寬,兩人的大腿幾乎相貼。路晏能感覺到葉衍身上的溫度,還有那股若有若無的雪松香氣。
鋼琴上攤開的樂譜正是《荊棘月光》,那些被紅筆圈出的小節在燈光下格外醒目。
"想聽嗎?"葉衍問道,手指已經放在了琴鍵上。
路晏點點頭。葉衍深吸一口氣,手指落下。
第一個音符響起時,路晏就屏住了呼吸。這首曲子比他在窗外聽到的更加複雜,旋律時而如泣如訴,時而暴烈如雷。
葉衍的手指在琴鍵上飛舞,手腕上的傷痕随着動作若隐若現。
當曲子進行到高潮部分時,葉衍的左手突然一陣顫抖,彈錯了一個音符。他猛地停下,雙手懸在半空,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嚨。
"對不起。"葉衍的聲音有些嘶啞,"這一段總是..."
路晏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輕輕覆在葉衍的手背上。葉衍的手冰涼得驚人,指節處因為用力而發白。"很美。"路晏說,"真的很美。"
葉衍轉過頭,他們的臉靠得極近,路晏能清晰地看見他瞳孔周圍那一圈淺褐色的紋路。"你不懂音樂。"葉衍輕聲說,卻沒有抽回手。
"但我懂什麼是美。"路晏回答,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膛。
兩人對視了幾秒,葉衍率先移開目光。他輕輕抽出手,從鋼琴下的抽屜裡拿出一個小盒子:"餓了嗎?我帶了些吃的。"
盒子裡是精緻的巧克力和小餅幹,包裝上的外文标簽顯示它們來自某個昂貴的進口超市。
路晏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包便利店買的廉價餅幹:"我...也帶了點。”
葉衍看着那包簡陋的餅幹,突然笑了:"交換?”
“不要,你吃不慣的。”
葉衍笑着拿走了他手裡的餅幹。他們交換了零食,路晏小心地咬了一口葉衍給的巧克力,濃郁的甜香在舌尖化開,是他從未嘗過的味道。
葉衍則毫不在意地吃起了路晏的廉價餅幹,碎屑落在他的黑色長褲上,形成一種奇妙的違和感。
"選拔賽結果明天公布。"葉衍突然說,"你會入選的。"
路晏搖搖頭:"你才是肯定會入選的那個。昨天你提前了半小時交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