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都會做。"葉衍的語氣平靜得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而你,解出了最後那道壓軸題,不是嗎?"
路晏驚訝地看着他:"你怎麼知道?”
"我看了你的試卷。"葉衍的嘴角微微上揚。
路晏的耳根一下子熱了起來。他沒想到葉衍會注意這個,更沒想到他會記得。"那道題...用了你教的方法。"
葉衍拿起一塊巧克力,卻沒有吃,隻是用手指慢慢掰成小塊。撩起的袖子上露出了手臂的淤青。
“你手臂,怎麼了?”路晏心疼的看着他手臂上的淤青,滿眼都是痛惜。
“前幾天彈錯兩個音符,被打了兩棍……”
他的話沒說完,但路晏已經明白了。那些整齊排列的傷痕,每一道都精确計算過,就像葉衍的人生,被丈量得一絲不苟。
"這不公平。"路晏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發抖。葉衍聳聳肩,仿佛已經習慣了這種不公。
路晏的心裡一陣絞痛。他想說些什麼,喉嚨卻像被什麼堵住了。
最終,他做了一個自己都沒想到的動作——伸手輕輕撫上葉衍手臂的淤青。
葉衍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但沒有躲開。路晏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掠過那些傷痕,仿佛這樣就能減輕它們的疼痛。
"為什麼..."路晏的聲音很輕,"為什麼不反抗?"
葉衍的眼神突然變得遙遠:"我試過。"他輕聲說。
"十二歲那年,我拒絕練琴一整天。結果我父親把我關在琴房裡,不彈夠十小時不準出來。"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撫過琴鍵,"我彈到手指流血,他就站在門外聽着。"
路晏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他想起葉衍微信頭像那片星空和"freedom"的昵稱。對葉衍來說,自由是多麼遙不可及的奢侈。
"有時候..."葉衍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想消失。就那樣...從所有人的視線裡消失。"
這句話像一把刀刺進路晏的心髒。他突然不顧一切地抱住葉衍,雙臂緊緊環住對方單薄的身體。
葉衍渾身僵硬,像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吓到了。
"不要。"路晏的聲音悶在葉衍的肩膀上,"請不要消失。"
幾秒鐘的靜止後,路晏感覺到葉衍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一隻顫抖的手輕輕回抱住他,然後是另一隻。葉衍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拂過他的頸側,溫熱而潮濕。
"路晏..."葉衍的聲音帶着一絲路晏從未聽過的脆弱,"我累了。"
路晏收緊雙臂,仿佛這樣就能将對方所有的疲憊和傷痛都吸收進自己的身體。"我知道。"他輕聲說,"我知道。"
他們就這樣抱了很久,直到月光從窗戶斜射進來,在鋼琴上投下一片銀藍色的光斑。
葉衍輕輕掙脫出路晏的懷抱,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閃發亮,像是含着淚。
"再彈一次好嗎?"路晏問道,"《荊棘月光》。"
葉衍搖搖頭:"換一首吧。"他的手指落在琴鍵上,彈出一串熟悉的音符——是《小星星》。
路晏笑了,從口袋裡掏出那支舊口琴:"我可以...伴奏嗎?"
葉衍驚訝地看着口琴,然後點點頭。路晏将口琴湊到唇邊,在葉衍彈完前奏後加入進來。口琴的聲音粗糙質樸,與鋼琴的優雅形成奇妙的和諧。
他們就這樣合奏着,一首簡單的《小星星》在月光下變得格外動人。
路晏吹錯了好幾個音,但葉衍總是能及時調整節奏跟上他。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還不錯。"葉衍評價道,手指輕輕撫過琴鍵,"對于一個初學者。"
路晏将口琴放回口袋:"這是我媽媽留下的唯一東西。"他頓了頓,"我不記得她的樣子了,隻記得她總愛哼這首歌。
葉衍的表情柔和下來:"她很愛你。"
"你怎麼知道?"
"因為..."葉衍的目光落在路晏的口琴上,"隻有深愛一個人,才會把音樂留給他。"
路晏突然想起葉衍的母親,那個遠在維也納的鋼琴家。她是否也曾把音樂留給兒子?
那些被紅筆圈出的音符,那首《荊棘月光》,是否都是她留給葉衍的愛?
"再彈一次吧。"路晏輕聲說,"你母親的曲子。"
葉衍深吸一口氣,手指再次落在琴鍵上。
這一次《荊棘月光》的音調不再感到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