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的病房不大,埃文每次來這裡都能一眼掃過屋内的所有物品。這次,病房裡又多了一些東西。生鏽的輸液架旁邊放着一個沒有蓋闆的木頭箱子,埃文乍一看以為是彈藥箱,細看之下才發現是用碎木條和釘子手工制作的置物箱。被砸進木條裡的釘帽還泛着銀白色的光,沒有鏽迹,能看出來釘子是新的,箱子應該是不久之前剛做好的。嶄新的釘子在這個鏽迹斑斑房間裡反而顯得格格不入。箱子的工藝很粗糙,木條被釘得歪歪斜斜的,木刺也沒有打磨幹淨。所幸這箱子不是用來承重的,箱内整齊地擺放着六個破裂的輸液瓶制成的花瓶,幾朵不知名的紫色小野花被種植在裡面。
牆邊的角落裡也擺放着改造後的容器:一個軍綠色的陶瓷罐子——好像是防毒面具裡的濾罐——裡面墊着沙土。埃文到來的時候,绫正踮着腳取下儲物櫃頂端的鐵皮盒子,用手指捏起兩粒風幹的蒲公英絮球,輕輕地撚進濾罐的沙土裡。
“你的腿已經好了?”埃文問道。“還沒有完全好,但是已經可以站起來做一些簡單的工作了。露娜阿姨說我最好還是再坐一段時間輪椅。”绫一邊往罐子裡播種一邊回答着,“我在病房裡太閑了,總得找點事情做。”“這木頭箱子也是你做的?”“你是說輸液架旁邊的那個種植箱嗎?那是盧克叔叔做的。盧克叔叔給我找來了很多廢棄的材料,我就在病房裡做了很多花瓶。然後盧克叔叔給我做了這個箱子用來放花瓶。”“難怪有些粗糙。”“我覺得很好看,和野花的造型正配。”
當陽光通過高處的窗台移動到牆角擺放的第三個花瓶的時候,绫正好将手中的種子播種完畢。她又輕輕地從手邊的另一個罐子裡抓取了一些沙土,覆蓋在剛剛播撒過種子的地方。接着她調整容器的位置,确保它能被斜射的陽光照亮。
“埃文姐姐,你今天來這兒不是為了問我種花的事情吧?”绫問到。埃文經常會被绫的成熟和細膩的心思吓到,而忘了她隻是個11歲的孩子。埃文思索着應該怎樣跟绫說出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又擔心過于殘酷的事情真相會讓绫感到不适。埃文發現自己最近變得猶豫了,以前的她并不會這樣反複斟酌自己說話的方式,而隻是平鋪直叙地将事情說出來。“如你所知,我們聚居區隻剩下20個人了,加上你是21個。酸雨也越來越頻繁,農作物沒有收成。我們沒有别的選擇,必須找到你奶奶口中的北方家園,否則我們隻能等死。”埃文最終還是沒有把實情全部說出來,“走陸路幾乎不可能,因為我們的卡車太舊了,它開不了那麼遠,我們也沒有足夠多的柴油。所以湯森、盧克和我,決定沿着你來時的路線,到達你停泊的港口,然後走海路去。這裡隻有你有航海的經驗,我們……”,埃文不知道該不該說出這句話,她又變得猶豫了,“我們需要你。”
“可是,我的船已經壞了,沒有動力。我是漂流到岸邊來的。”绫并沒有拒絕,事情似乎有希望。“沒關系,湯森和盧克會修好它的。他們是地球上最好的機械師,有信心修好所有的東西。我們現在缺少的隻是航海的技術和經驗。”埃文接着補充道:“當然,行程很危險,你隻是個孩子,所以你完全可以拒絕。我以聚居區領袖的尊嚴和榮耀向你保證,同時也替湯森和盧克向你保證,我們會替你保密。除了我和湯森他們之外,沒有人會知道我邀請過你。即使你拒絕了,聚居區内也絕對不會有人為難你,你可以安心地在這裡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