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
哀号聲被拖遠,甫一落進天地間,頃刻就被流雲微風吞咽了幹淨。
元昭揉揉眉心,強打精神。
“清濁二分天地,是故生陰陽乾坤。”
“陰陽合而生萬物,乾坤定而天下安。”
“衆卿今日立于朝堂,非為一家一姓而立,當為天下生民立之。”
“天下生民,唯男子乎?”
“長幼夫婦,俱為陛下生民。”
“是言。”這話說得就對了嘛!
“朕觀古今官制,德行考之,名節考之,才能考之。然從未斷言女子不能為之。此名分也。”
“舉賢任能,不由親疏,不避恩仇,唯才是選。此實為也。”
“陰陽和合,無憂患也。乾坤各司,無弊漏也。爾等齊心,何愁江山也?”
“陛下聖明,實乃我祀元之幸!”
元昭滿意點頭:“衆卿平身。”
“今日廷言,朕思有一問,待衆卿解惑。”
“請陛下言之。”
元昭輕笑:“待衆卿考:牝雞何不能司晨?”
古人以為母雞報曉代表着災禍。
實際上,母雞和公雞身體構造是相似的,在打鳴需要的硬件條件上,二者并無分别。
這就像胡子。不止男人會長胡子,女人也會。
區别隻在于雄性激素是否一直在雌性激素含量之上。
所以公雞總是打鳴。而母雞隻有在特定情況下,激素紊亂的時候才會打鳴。
強撐着眼皮,元昭漫無邊際地神遊。
直到面前的屏風被推開,才猛然驚覺自己早就昏睡過去。
“陛下!”
伸手扶着元昭起身,虞烜秋滿面焦急:“您這是怎麼了?”
“可是被那些不識好歹的家夥氣着了?”
好笑地擺擺手,元昭張嘴就來:
“隻是昨日多夢,未得好眠,今日頗覺困倦。”
虞烜秋一眼看穿她在胡吣,卻不能直接拆穿,心中唾棄自己,這種時候還要陛下編瞎話來哄她們安心。
撐着她手臂借力,元昭起身,對圍成一圈的六人笑笑:“好啦。平日裡都忙得腳不沾地,改律事務繁雜,朝野上下那麼多雙眼睛盯着,哪裡還有閑心同我發呆?”
“過了今日,他們不能用禮數名分攻讦你們,必然每日瞪着眼睛要尋你們政務差事上的錯處。”
伸手拍拍她們并不寬厚但足夠堅韌的背脊,元昭輕笑:
“忙去吧,别為朕胡思亂想。”
“我好着呢。”
沉默着握住元昭溫涼指尖,春和垂眸不敢對上她們的視線,隻悶頭扶着元昭走出金銮殿。
“今日便是十六州吏治魁首應試工部?”
沾着錦枕便撐不住地閉上眼睛,陷入黑甜之前,元昭狀似随口一問。
“是,陛下,按照您的吩咐,學子們會在日暮之前齊聚金銮殿,當庭作答。”
“唔。”那還有時間。
元昭放任自己陷入世界昏暝的另一面。
聽見耳邊綿長的呼吸聲,春和擡手捂住臉。
陛下的嗜睡每日都在加重。
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
她悄悄擦去自己眼角的淚水。
蒼天呐,開開眼吧。
她們陛下這麼好的人。怎麼忍心讓她遭受這些折磨。
她不能違背陛下的命令,将這奇怪的病症告訴别人,面對女官們殷切的眼神,隻能避而不見。
她無顔面對她們。哪怕她自己也正心急如焚,日夜為陛下憂心,恨不能以身替之。
唯有靜默長歎。
天何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