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滿被堵在門外,望着緊閉的門,茫然地眨了兩下眼睛。随後,她試着擰門,意料之中的被對方從裡面鎖上。
有點棘手。
她從來沒設想過自己會被鎖在房間外面,也完全沒有做相應的措施,比如提前準備把鑰匙。桑滿歎口氣,上前敲了幾下門:“謝西隼。”
裡頭沒人理,一點動靜都沒有。
但憑她和謝西隼相處這麼久的經驗,他肯定在。大概率還站在門口,背抵着門闆,又不高興又要偷聽她會講什麼。
“我們談談,可以嗎?”
他回不回應是一回事,她就當他在聽,背對着門坐下來,自顧自地說話。其實她有點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生氣,也知道自己現在最好說些軟話,先把人哄好再說。
但桑滿就是桑滿,在某些時刻,直得令人血壓飙升。她慢吞吞地陳述:“你以前和人打架,弄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我也沒有生氣,也沒有要求你去醫院。”
他打架受傷,有時候的藥還是她幫忙上的。桑滿問他為什麼打架,他說别人上趕着來找揍,他沒辦法。
她不理解他生氣的點,在她看來,受傷是很正常的。人嘛,總是會有很多大的小的意外,一些皮肉傷,擦個藥不就好了,也犯不着特意為着去醫院。
桑滿這些歪理,聽得謝西隼在房裡咬牙切齒,恨不得出去敲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什麼構造,是不是隻有一根筋。
“我和你能一樣?”
不行,再不出聲打斷,他毫不懷疑桑滿能說出更讓他鬼火冒的話來。謝西隼冷着聲,想裝冷戰冷落她一段時間,讓她反省反省,誰知道她來這招,搞激将法。
“我受那麼點傷,能讓跟我打架的傷得比我重幾倍,讓人家再也不敢和我打架。”謝西隼裝不下去,冷着聲嘲諷,“你呢,受了傷也不知道說,更不知道打回去。一天天淨琢磨着怎麼瞞過我,不讓我看見。拿你這事和我比,你也真好意思。”
桑滿沉默,一時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好。
話糙理不糙,他說的是有道理的,聽起來也是真的難聽。
一陣酸楚感沖上鼻尖,迅速向上蔓延,不過幾秒,桑滿就感覺自己的視野模糊,好像積了一汪泉水,在眼眶要掉不掉。
被桑綏指着鼻子罵的時候沒哭,和他吵架也忍住沒哭,就連他扇了她一巴掌,她也隻是想哭,為了不丢臉,沒哭出來。
可謝西隼劈頭蓋臉地這一頓,明明很清楚他沒有惡意,隻是氣急攻心,她卻像個脆弱的玻璃瓶,說幾句就要碎掉,滿溢的水從瓶子裡流出來。
幾滴眼淚掉在手背上,水滴的觸感令她回神。發現自己在哭,桑滿趕緊用手背抹眼淚,未曾想越擦越多,斷了線的珠子似得,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迹象,也不受她的理智控制。
桑滿覺得自己也挺矯情,那些人怎麼說她都沒關系,怎麼輪到謝西隼說兩句,眼淚就控制不住。
況且謝西隼也沒說錯,桑綏打她,她想的不是要打回去,而是徹底和他恩斷義絕。如果是謝西隼遇到這種事,他爸敢他打,他就敢和他爸當場幹起來。
但桑滿也不認為自己有錯,她隻是和謝西隼處理問題的方式不同。她也沒有要責怪他的意思,整件事情裡,謝西隼才是那個最無辜的人,什麼都沒做,還要被她的情緒牽連。
桑滿擦了會眼睛,手撐着地,慢吞吞地站了起來。她沒說話,因為現在說話肯定會帶些哭腔,倒時候謝西隼不知道要發什麼瘋。
桑滿去廚房洗了把臉,再走到客廳抽紙巾。她決定去外面吹夜風冷靜冷靜,謝西隼被她弄得很生氣,估計不想看見她,剛好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絲巾裡的冰塊已經有融化的迹象,水還沒有滲透布料,桑滿倒進垃圾桶,再把絲巾疊好放茶幾上。
做完這一切,她拿上手機,準備出門。
剛走到玄關,她愣在原地。
“要去哪裡?”
謝西隼不知何時站在門口,像古時的門神,他神色冷淡,看着不想和她多說一句話的樣子。
他什麼時候出的房間?她怎麼沒聽到聲音。
“就出去走走。”桑滿垂下眼,無意識握緊手心的手機,不太想和他對視,“很快就回來,你早點睡吧,工作也挺累的。”
謝西隼裝聽不見她後一句話,幹脆道:“我陪你。”
“不用。”
桑滿輕聲拒絕:“我想一個人走走,你不用管我的。”
應該是在遷怒吧,他應該會很生氣吧,聽到這些話。
她好像分裂成了兩個小人,在腦袋裡吵架,一半在流着淚說對不起謝西隼,她不想這樣的,另一半說這有什麼,誰讓他說話不好聽,而且也沒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隻是想一個人走走。
最後的結果就是桑滿埋着頭站在原地,兩個人在僵持,以他們的身高力量差,要是謝西隼不肯讓道,她也走不出去。
都說最壞的情緒最容易留給最親近的人,明知道這樣不好,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刻,她終不能免俗。
“對不起。”
一句話,桑滿蓦地清醒,吵架的兩個小人瞬時煙消雲散,她擡起頭,有些愕然。
他為什麼要道歉?
為什麼是他在道歉?
于是桑滿也趕緊道:“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你沒什麼好道歉的。”
謝西隼沒再說話,重新僵持下來,兩個人都沒有放棄自己想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