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绾玉沒有像往常一樣将吃的送上來,紀梵狸隻能自己下樓用餐,店小二麻溜的端着茶壺黏了過來,“小公子吃些什麼?”小二将茶杯斟滿。
“勞煩一碟素菜再加一碗清粥。”
店小二皺了皺眉,不容拒絕的将剛斟滿的茶杯放到旁邊一桌,“那你和旁邊這桌客人擠一擠吧,這桌兒适才有人定下來了。”
紀梵狸起身坐到了旁邊,什麼也沒說。
店小二扯着嗓子朝後廚喊道:“素菜一盤,清粥一碗送到靠窗......喲!”他還沒說完,連忙點頭哈腰的朝門口小跑去,“軍爺,大駕光臨,裡邊請,您各位今兒吃些什麼?”
門口烏泱泱的進來了一群青衣雲紋的人,将門口堵死了,為首的林捕快身姿挺拔立在這群人中,他一手叉腰,一手按在腰間的刀上,“張員外近日丢了些東西,我來查查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
他邊說着邊往客棧裡面走,掃過四周,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們店可曾有十三歲左右的小孩?或者有人帶着一個孩子來投宿?”
紀梵狸僵硬的坐着,背挺得筆直,他去探小臂上縛的匕,身邊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
小二轉着眼珠子,仔細回想着店裡是否有林捕快所說的情況,他突然想到了什麼。
紀梵狸左手成拳,嘴唇微顫,正當他忍不住要跑時,同桌的少年,一把攬過他的肩,輕輕拍了兩下,将筷子放在他面前,小聲道:“阿弟,别生氣了,剛才是哥哥不對,不該留你一個人的,快吃,等會兒還需要和爹一起趕路。”
小二将原本要說的話咽了下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這群軍官來勢洶洶的樣子,一定不是什麼好事,他不想惹上什麼不必要的麻煩,賠笑道:“我替軍爺留意着。”
紀梵狸感激般的看向少年,什麼也沒說,他深吸了口氣。
腳步在他身後停了下來,炙熱的視線一掃而過,林捕快大聲道:“在座的各位也替官府留意着,一旦發現立刻來報。”
店小二将林捕快旁邊的桌子用袖子擦了擦,“軍爺說的,小的們都記着,一定會如實彙報,咋們軍民一條心,嘿嘿,幾位爺辛苦,不如坐下吃些酒?”
林捕快擺擺手,扯着嗓門,往門外走去:“不必了,軍務繁忙。”
那喘不過氣的感覺消失,紀梵狸朝那位少年道了謝。
少年朝他笑了笑,“我叫吳清,那位是我爹。”他指了指坐在一旁年老的男子,“我瞧你比我小,我叫你弟弟吧。”
紀梵狸心中一暖,沒有人這麼待過他,他感激道:“多謝吳伯父。”
老人朝他憨厚的笑了笑,吳清挪到紀梵狸坐的闆凳上,一把攬過他的肩,“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紀梵狸不太适應他的熱情,但沒有把他推開,“李梵狸。”
吳清熱情的給他倒上茶:“你們這是要往何處去?如果同路,我們可以結伴而行......”
沒等吳清話說完,紀梵狸猛的站起來,不再和他說些什麼,在吳清的詫異下,紀梵狸什麼也顧不得轉身上了樓。
他迅速鎖上了門,不過他覺得還不夠,紀梵狸吃力的将桌子拖過來抵着門,整個人蜷縮在門對面的角落裡,整個人如同驚弓之鳥,吳清剛剛說,你們......
他為什麼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他是不是有什麼企圖?!是自己太敏感了嗎?
紀梵狸不安的雙手交叉環着身軀,君绾玉去了哪裡?
該死,她為什麼還不回來?自己要在這裡待多久?她什麼時候能夠救出自己的娘?
所有的問題在他腦海中一迸而發,紀梵狸像是陷入了泥潭中無法自拔。
血漸漸浸染滿雙手,身體被猛的抛出,木橋極速的斷裂,身體不由自主的朝彼岸跑去。身後還回蕩着娘親的那句:“狸兒,你生而光明磊落......”
他奮力的跑去,卻見幾萬條黏糊糊的毒蛇纏繞在一起遍布在岸上,腳下踩空,紀梵狸用盡全力跳躍,馬上要抓住岸邊的藤蔓,藤蔓卻又突然變成了一隻布滿蛇牙印血淋淋的手臂,一條條蛆從手臂的皮膚下鑽出蠕動着。
驚恐,惡心,紀梵狸忙收回了手,身體從懸崖上墜落,沒有想象中的疼痛,他慢慢的下沉感覺快要窒息,灌入口中的水慢慢帶着濃重的血腥味,他掙紮着向上,卻有千百隻手拉着他往黑暗裡沉。
精疲力盡,沉底而去,或許是最好的結局吧。
紀梵狸逐漸放棄了。
一雙冰涼的手撫上臉頰。
紀梵狸一個激靈,猛的睜開眼,大汗淋漓,原來他蜷在閉塞晦暗不明的角落裡睡着了,紀梵狸眼神空洞,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君绾玉指腹拭去紀梵狸眼角不經意流下的淚珠,輕聲細語:“你做噩夢了,看來我來的恰到好處呢。”
“你今天一天去哪了?”紀梵狸直愣愣的看着君绾玉,強忍着淚意:“你可不可以履行你的承諾,把我娘救出來,可以嗎?”
君绾玉默默抽回的手微不可查的抽動了兩下,沉默半晌。
紀梵狸撸起袖子将手臂湊到她唇邊,“你需要血是嗎?我給你,你要多少,我都給你。”
他越說越激動,聲音最後又弱下來:“你不是很厲害嗎?那些黑衣人你都解決了那麼多......”
他啞聲道:“我想和我娘在一起,如果你不能救她,也請你看在我救過你的份上,把我帶回紀家,交給紀笑庸吧。讓我能夠和我娘一起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