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說了這麼多,君绾玉的眸子裡沒有任何波瀾。
片刻後,君绾玉将可憐兮兮的人擁在懷裡:“哎,我竟忘記了,你還是個孩子。”
君绾玉的懷抱很冰冷,但即使這樣冰冷的懷抱,也可以給極其不安的紀梵狸一絲慰藉。
“今日......他們都和爹娘在一起......我從出生就隻有娘......紀笑庸給我帶來的隻有傷害,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讓他如此對我,你帶我去找我娘吧......”紀梵狸哽咽着,一段話說的斷斷續續。
君绾玉揉了揉懷中人的發,将他拉開,一張精緻的臉上,濕潤的眼眶紅彤彤的,紀梵狸肩膀顫抖着,強忍着沒讓眼裡的淚水掉下來。
“真是好看呢。”
“什......麼好看?”
君绾玉的目光描繪着他的每一寸眉眼輪廓:“哭起來的樣子一定很好看。”
這樣好看的臉,讓人忍不住會去蹂躏。
紀梵狸像是觸電般,情緒有些焦慮,指尖不自覺的去劃自己右手的手腕。
可是那裡已經不再是自己的肌膚,君绾玉的手正覆蓋在那條已滿是陳年舊傷的手腕處,紀梵狸的手腕那裡有觸目驚心的一條條傷疤,已經愈合。
“和我說說你?”君绾玉的指腹傳來冰涼的溫度。
在這個載着無盡思念的黑夜,堵洪的大壩有了一絲裂縫,緩緩流出的是心底壓抑的痛楚。
“在我十一歲那年,”紀梵狸艱難的開口,“那是我第二次見到紀笑庸,我們之間沒有說過一句話,”他自嘲道:“說不定他一眼都沒看過我。”
“在這一年以及接下來一年裡,”盡管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但他還是說了下去:“我一直在伺候他的朋友。”他說的很隐晦,但君绾玉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我阿娘一直跪在外面,紀笑庸就站在那裡,他甚至為了不讓阿娘來打傷了她的腿。”
君绾玉默然:“如果你能和紀笑庸說上一句話,你會告訴他什麼?”
紀梵狸又開始忍不住用指甲劃自己的手腕,還沒有觸碰到手腕,他的手又一次被君绾玉握在了手心。
“我會告訴他,沒人應該這樣對待他人。”
“那段時間,你還好嗎?”
紀梵狸唇瓣扇動:“挺好的,每天晚上回去,我都試圖自殺。但我想了想,我不能讓我娘一個人留下來受苦。”
“你右手尾指斷了一截,也是因為紀笑庸嗎?”
他這樣的一言不發,已經算是默認了。
“你可是他的兒子呢,他為什麼要這麼對你呢?你在紀家如此遭遇,”君绾玉同情道,“每日一定是食不果腹。”
“不會食不果腹的,隻要有剩飯,一直都能活。”
“不會吃膩嗎?”
“會,但是可以活。”
君绾玉臉上是悲痛的表情,眉睫扇動着,試圖掩着眼中的盈盈,在紀梵狸陷入黯然失神的回憶中,她左邊的嘴角微微的上揚,“原來你一直待在人生低谷裡,你可真是個好孩子,可是,你就沒有想過,對于那些讓你厭惡的人,你不想做些什麼嗎?”
紀梵狸到嘴的話始終說不出來,臉上的表情像往常一樣,他抿了一下嘴,下巴擡高了點,嘴唇微張。
“誰告訴你這樣擡着頭眼淚就不會掉下來?”
從未對他人袒露童年裡那些畸形的遭遇。黑夜裡,紀梵狸控制不住自己,捂臉痛哭。
“你看起來不太好。”
“是......我不太好。”
君绾玉沒有抱住他,她冷眼旁觀着,将事實殘忍的剖露在他面前:“那些追殺你們的人是阿薩辛的信徒,我若猜得沒錯,雇傭他們是紀笑庸吧。官兵和殺手,一明一暗。就算我現在救了你娘,你們可以躲一輩子嗎?一樣會被抓回去,這樣周而複始,永無止境,我隻答應過你救她一次,我不可能救她一輩子。”
但我可以改變你呐。
君绾玉目光如炬道:“不如我幫你殺了紀笑庸吧?不過你娘似乎并不記恨紀笑庸呢。或者将你送回紀府,你們不會馬上死去,會被紀笑庸繼續折磨淩辱着,期限是直到紀笑庸死去。”
紀梵狸沉默了。
“你會選哪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