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元稹和其妻柳芍長相都不差,男俊女美,生出來的孩子必然也不會差,但高氏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當年那個病恹恹的孩子竟會出落得如此絕色。
她臉色有些僵硬,捏着明蓁小手的手不自覺用力,昏迷的人兒疼得皺了皺眉頭,卻還是沒有醒過來。
明世隐進來,圍在床榻邊的晴兒和春華側了側身子,明家一衆人也得以看清了明蓁的模樣。
不同于高氏的僵硬,明湘是嫉妒,小高氏是不敢置信,而明溪等人則是震驚。
明世隐身前是雙親俱亡如今昏迷不醒的孫女,而身後是臉色各異的血親。
“明老爺。”岚姑姑朝他福了福身。
如今不是追問的時候,明世隐擺擺手,看向高氏,“可讓府醫來瞧了?”
高氏不至于那般蠢,第一天回來的繼孫女病倒,她若不給就醫,怕是傳出去她名聲就要毀了。
因而在明蓁進府的第一時間就請了府醫來為其診治,明蓁是路上進了風,有些風寒,但最主要是路途勞累,加上體弱,所以才會暈倒。
她在馬車那會吃了藥的,但也不知是身體沒抗住還是如何,一股腦吐出來還暈倒了。
府醫前來把脈,眉頭越皺越緊,最後搖搖頭,表示自己隻能開副治風寒的藥方子,旁的卻是沒辦法了。
床榻上的人兒輕輕咳了幾聲,那聲音虛弱得就跟剛出生的貓崽一樣,而後她緩緩睜開眼望向站在自己面前一頭白發明顯年事已高的男人,“您是……”
明世隐見孫女睜開眼睛,心下一陣激動,連忙回道:“粥粥,我是祖父!”
“祖父……”明蓁眨了眨眼輕輕喊了一聲,随後力不竭兩眼一閉又暈過去了。
明世隐就眼睜睜地看着,原本鐵骨铮铮的人眼眶登時紅了。
岚姑姑也有些鼻酸,粥粥是明蓁小名,還是柳芍在世取的,柳家人一直這樣叫她,但明家,明蓁卻是許久不曾回來了,卻沒想到明世隐這個祖父還記得。
看來明世隐也不是對明蓁這個孫女沒有感情的。
岚姑姑擡手拭了拭淚,聲音哽咽道:“明老爺,小小姐這是頑疾,這些年來看過不少大夫了……”
明世隐嚯地起身,“我去請太醫!”
按明世隐的官階完全可以遞個牌子讓下人去請,然他擔心派來的太醫醫術不夠精湛,便自己親自來求。
出宮時他是坐着馬車的,再度入宮卻是騎馬,還是急匆匆的模樣。
今日守宮門的中尉周庭同他有幾分交情,接過他手上的缰繩問道:“明大人莫非落了東西在宮裡?”
明世隐搖了搖頭,臉色不佳,“我那三孫女昏迷不醒,老夫前來請高太醫。”
周庭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明府是有一位三小姐的,隻是幼時便去了江南外祖家。
明世隐在外人眼中可是個嚴肅古闆之人,沒想到也會因為孫女生病而前來求醫,隻怕病得很嚴重吧?
“高太醫脾氣向來古怪,但若是陛下有令,他也不敢不從。”周庭提點了一句,随後關切道:“令家三千金身體沒什麼大礙吧?”
明世隐感激地朝他點了點頭,聞言歎了聲:“唉,我家孫女自小體弱,所以幼時便寄養在江南外祖家,江南氣候宜人,對她身體好,這麼多年親家也沒少為她尋醫問藥,但……不提也罷,此次回京路途勞累,她原就身弱,剛到城門便撐不住暈過去了……”
說到這兒,他臉色更難看了,但卻未發一言,周庭有些奇怪,但沒發問,最後提醒了一句:“方才小郡王們堵在城門外影響來往百姓,更甚至賭鬥,陛下大怒,如今他們還在太和殿門庭前跪着呢。”
百官上朝都要經過太和殿門庭,來來往往的宮侍宮娥也極多,受罰事小,面子裡子丢光了才事大。
周庭都覺得這些小郡王可憐了,小小年紀性子沖動些也正常,在他看來陛下罰得有些重了。
幸虧明世隐不知道他心裡所想,不然怕是得怼他一頓。
剛走進來,明世隐遠遠地就看見平日裡高傲不可一世的小郡王們都老老實實跪在地上,一個個耷拉着腦袋,看着頗為可憐。
明世隐走過去眼睛都不帶眨一下,他們能有他的粥粥可憐?
若不是他們,粥粥的馬車又豈會堵在城門外進不來?若不是被堵在城門外,粥粥又如何會堅持不住暈倒?
許久不見親孫女的明世隐怒火中燒,将一切都怪罪到了這群小郡王身上。
他臉色不善,像極了每次要參誰一筆的神情,不禁讓楚九年暗道究竟是哪個倒黴蛋又被禦史大人給盯上了?
然他心底如何想,面上卻永遠一副笑眯眯的樣子,他揚了揚拂塵,“明大人可是要見陛下?”
明世隐朝他拱了拱手,“楚總管,老臣卻是有要事拜見陛下!”
太和殿曆來是大雍朝百官上朝的地方,内裡莊重肅穆,六根高大的蟠龍柱矗立在大殿兩側,仰望殿頂,是雕刻精美的藻井,中央是一條栩栩如生威嚴霸氣的蟠龍。①
目光拾級而上,那便是俯視衆生高高在上的龍椅,年輕高大的帝王垂首,“愛卿有何事?”
隔着十二旒,看不清帝王的面容,但明世隐也無意窺探。
他跪在地上,哀痛道:“陛下,老臣前來拜見為了請高太醫去為我孫女看病。
我那可憐的孫女自小體弱,許久不曾回京,此次回京路途遙遠,更為糟糕的是将将入城時遇見小郡王們,被堵在城門外進不得,她沒撐住,暈過去了,到現在都未醒來!”
說到這兒,他大聲痛斥道:“且不論我家孫女,諸位小郡王為了一己之私堵在城門外,累得一衆百姓也無法入城,簡直不成體統!丢盡了皇室臉面!這樣心裡沒有百姓的如何當得儲君?如何讓百姓信服,如何讓朝野上下信服!”
明世隐真的是是氣急了,說到後面聲音越發尖銳,一時間大殿内氣氛有些凝滞。
楚九年在心中暗暗稱奇,往常禦史大人再如何憤怒也不會失去理智,如今倒是顧不上了,看來他很是寶貝這剛回來的孫女啊。
少頃,一道低沉沙啞的嗓音響起:“楚九年等會你去請高太醫,讓他随明大人走一趟。”
年輕高大的帝王靠坐在龍椅上,骨節分明的大手輕叩了叩椅背,聲音淡淡的,“至于這些不成器的,便罰他們多跪一個時辰。
此外,告訴他們,明日朕設考核,通過了才有資格留在上京。”
如今雖是秋日,但在太陽下站一個時辰并不好受,更别提還是跪着的,這一群小郡王們平日裡養尊處優,細皮嫩肉的,加上原先就罰的一個時辰,跪上兩個時辰絕對要脫掉一層皮,最為重要的是明日他們還得考核!
聽到傳話的小郡王們簡直天都要塌了,一個個如喪考妣。
為首的兩位少年互相對視一眼,而後雙雙撇開頭,“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