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貮拾柒起了個大早,偷偷跑到後院邊摘槐花。
姐妹倆是摘槐花的一把好手。隻需要小貮拾柒攀爬上樹,大貮拾柒自會伸手去夠附近樹杈上的白色花朵。
貮拾柒将摘下的花朵用衣服兜好,從樹上跳下來後,又在後院牆上扯下幾條攀爬着的爬山虎藤。
窄道裡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貮拾柒習慣性将自己藏在難以發現的角落裡。
天色尚早,按常理,後院不應該會有人來。但來人的腳步聲卻明顯不止一道。
貮拾柒兜着一袋花,手裡攥着爬山虎藤,耐心地等着腳步聲停下。
左邊的窄道裡出來兩個穿着灰布麻衣的青壯男子。貮拾柒認得他們,那是每天早晨,進來宅院送糧食和生活用品的人。
他們會拉着兩擔車的東西進來,有時拉着兩個空擔車離開,有時又拉着兩擔車的東西離開,日日準時。
兩個男人扛着一圈足有兩指粗的麻繩,輕車熟路地走到庭院中的枯井旁,将麻繩拴在身上,另一頭圈在井旁搖杆上。
其中一個男子沖另一個人比了手勢後,便跳入井中。
不多時,搖杆下方的麻繩劇烈抖動,他便動手搖動搖杆,将繩子一點點收上來。
跳下井的男人背着一個蒙着黑布的長條狀東西爬上來,然後扔在地上,不緊不慢地拆卸自己身上的麻繩,圈好收起。
“這回可該你背了。”
井旁人點點頭,也沒拒絕,扛着地上的長條東西就走。
兩人順着來時的通道返回,經過貮拾柒附近的時候,還在竊竊私語,但大部分是那個下井人在說。
“我說,咱們每隔一段時間就要來搬這玩意兒,也不知道這院子主人到底幹了什麼。”
“少說少問,拿錢就好。咱們幹這個,可不興好奇。”
“我知道嘛……就是實在是……你不知道,我每次搬都有點提心吊膽的。今天拿了錢以後,非得去找個仙人觀拜拜不可。”
“随你,你還能捐點香火……”
二人聊着天,越來越遠,聲音幾不可聞。
貮拾柒等到他們完全離開了,才不慌不忙從躲藏的地方出來。
她躲避生人完全是習慣使然,縱使見到、聽到一些不能理解的話,也不會有任何異議,因為一旦被發現,縱使免不了辱罵和毆打的。
但這次,鬼使神差的,貮拾柒走到後院中央枯井旁,朝下面望了一眼。
井口黑黢黢的,深不見底,似乎有一陣寒冷的風從井底吹上來,激得貮拾柒一哆嗦。她連忙轉身離開了。
一整天,貮拾柒沒有出房間一步,她在屋子裡慢慢用爬山藤和槐花編花環,時不時走神想到早晨看見的那一幕。
窗戶傳來被推開的聲音,今日陶盼蒂來得格外早。
她費力地搬着一個食盒,從窗戶翻進來。貮拾柒連忙去接她。
陶盼蒂将食盒遞給大貮拾柒,喘了兩口氣,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水:“今日怎麼沒見到你們去吃飯啊?兩個人躲在屋子裡幹什麼呢?不餓嗎?”
她見大貮拾柒光是提着食盒,也沒動作,笑着搖搖頭,又把食盒接過來,從裡面拿出一盤白面饅頭、一小碟青菜和一小碟芽菜紹子。
“愣着幹嘛,吃飯呀!”陶盼蒂在姐妹倆眼前晃了晃手:“回神了,大小貮拾柒。”
貮拾柒們恍然驚覺自己今日呆在房間裡,錯過了兩頓飯點,此刻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
但她們沒忘了自己今天在屋裡花心思做的東西,獻寶似的從桌上把編好的槐花花環送給陶盼蒂。
陶盼蒂看着精緻的花環,驚喜道:“給我的?”
大小貮拾柒點頭,見她收下了,心滿意足開始動筷子。
陶盼蒂迫不及待把花環往頭上一戴,左右轉了轉,沒找着銅鏡,又湊到貮拾柒面前,略顯期待地問:“怎麼樣,好看嗎?”
貮拾柒一邊往嘴裡猛塞饅頭,一邊點頭,差點把自己噎住。
陶盼蒂笑着給她們順氣,嘴裡是毫不掩飾的誇贊:“我們貮拾柒手真巧,編的花環都這麼好看。”
兩個貮拾柒不适應被誇贊,紅着臉隻顧吃飯,不吭聲。
陶盼蒂逗她們:“還害羞啦?讓姐姐看看,瞧瞧,這臉多紅啊。”
小貮拾柒頂不住,求饒地看着陶盼蒂。
陶盼蒂打住:“好好好,不逗你們了。”
她托着腮,坐在小木凳上,和貮拾柒她們聊天,當然,大部分時間是她說,貮拾柒吃。
“你們知道嗎,我今天在宅院裡一逛,才發現,你們這兒有十來間屋子貼了封條,窗戶釘了木闆。可真奇怪啊!”
貮拾柒點頭,以示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