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半月前從家中偷跑前翻到文青靈的記錄冊,突然看見時日,想起她八月十五的生辰就快到了,陳陰陵也不會在外一邊辦事,一邊借文青靈的道門消息網攬活,被伴侶逮個正着。
現在文青靈跟着,再想偷偷攢銀錢簡直癡人說夢,隻能将就手裡的東西,買點胚子,看能不能刻點什麼東西送了。
就是不知會不會讓人覺得誠意不夠,不喜歡?
懷着忐忑的心情,陳陰陵将胚子扔進儲物袋,回了客棧。
五日稍縱即逝。
殘月當空,陳陰陵三人行至林水城荒無人煙的郊外,布下迷眼陣法,自山北水南之地繪制開啟不夜城的圖文契約。
圖文契約交錯縱行,在陰陽之間橫更一刀,使得陰陽離絕。借助山水之氣,助長陰生。
文青靈将自身靈力灌注其中,陣法的邊緣憑空起紅浪,疏散的紅光星星點點向中部蔓延。
契約的正中心,死域域眼在這光芒的包裹下透露着不祥。
耳邊似有唢呐聲響,悠長醒耳的銅鑼打鼓伴着唢呐,打出攝人心魄的詭異曲調。紅光自枯草地升起,逐漸向上,交疊着,一瞬間迷住契約之地,在場所有人的眼。
這光并不刺眼,卻散不開,揮不去。
待到光芒開始溢散,一座古樸的城池憑空顯露蹤迹。
仿佛自開一道地界,原本的林外山頭徹底消失蹤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城牆。
赤黑色的城門之上,兩輪銜尾的血紅色如活物魚遊弋着。其上印刻着八卦的圖輪,暗金色的波輪自中央層層蕩開。
城牆上挂着一排五色的彩紙燈籠,昏黃的燈光自其中迸射出,映出彩紙的色澤。
迎香看着熟悉的城門,神色警惕。
她不自覺摸向腰間的玉琉璃。
“铛——”銅鑼急響。
緊閉的城門緩緩打開,仿佛年久失修的齒輪,滞澀不堪。
尖細的聲調驟然自門後響起,令人心驚:“不夜城遠客來訪,三位——”
這聲調聽不出男女,仿佛燒開的銅水壺,刺耳抓撓,引起不适。
就在迎香将反射性擲出玉琉璃時,一隻無形的手按住了她。
一瞬間,迎香感覺被不自主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渾身的雞皮疙瘩不知由何冒出,一道自帶魅意的黏糊女聲蓦然自迎香耳邊響起:“貴客入我不夜城,可莫要打打殺殺哦。”
這聲音輕柔如羽毛,尾端語調又仿佛小鈎子輕輕上挑,撩得人心癢癢。
但迎香沒空去欣賞這聲音有多令人攝魂奪魄。她隻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制,自靈魂與實力上,對她産生絕對的控制權。
迎香不由自主放開了握着玉琉璃的手。
周遭的壓迫感一瞬間蕩然無存。
冷汗已不自覺冒出來。
“你沒事吧?”
陳陰陵擡手,在迎香眼前晃了晃:“咱看你魂不守舍的,被魇住了?”
迎香回過神來,恍然:“你們沒聽見那道女聲?”
陳陰陵搖頭,若有所思。
迎香皺眉:“我方才想用玉琉璃去擋不夜城開啟時會湧出的陰煞氣,但此次不僅沒有陰煞氣,還被‘人’按住,動彈不得。”
“這聲音主人的道法修為應當遠在我之上……隻是,當今世上,何曾出現過這種人?”
迎香皺眉:“縱使我資質不如青靈師姐,但當今道門乃至世上,也算鮮有對手。更别提完完全全将我壓制得無法反抗。
此等怪事,我上次入不夜城從未遇到。怎會如此?”
陳陰陵歪頭,眯眼:“你頭回入不夜城,是個什麼景象?”
迎香毫不猶豫,目露不忍答道:“陰煞氣肆虐,比死域更甚。其内屍橫遍野,塞滿道路。整座城池滿是行屍走肉,我們就隻能踩在屍體上。”
“雖然做交易下賭注的一路險象環生,危機重重,不過奇怪的是,不夜城内的陰煞氣,從不會拘捕侵染活人。”
陳陰陵聞言,眯起的瞳孔驟然瞪圓:“你們頭回怕不是偷渡的吧?”
迎香大為不解。
“就是未曾找到合适的祭品繪制契約圖文,隻是見到了不夜城。但不夜城并未主動打開,你們私自進入其間。”
迎香略加思考,遲疑地點頭:“我與地相,是自西面城牆上陰煞氣薄弱的地方翻進去的。”
陳陰陵歎氣:“你竟然還能活着出來。真是福大命大。”
迎香還欲再問,卻被突兀打斷。
“遠客三位——快請進城——”尖細的長音再度響起,帶着不容拒絕的意味。
城牆上的燈籠無風自動,在空中大幅度擺動。其内的光芒随之忽明忽暗。
與此同時,三人所在的位置從不遠處開始向不夜城坍塌。
扇形的坍塌面十分迅速,地面破碎成小塊,随後被卷入遠方的黑暗中,再不可尋。
毫無疑問,這是在強迫她們進城。
陳陰陵看着這一場景,目光微閃,搖頭向迎香示意:“快走。”
回頭拉上一旁沉默多時的文青靈的手腕,三人向城内匆匆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