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察覺到三人的動作，身後向着城門方向不斷溶縮的地面坍塌速度越來越快。

“你在哪本古籍上找的尋不夜城的方法？”陳陰陵拉着道侶的手腕，健步如飛。

迎香緊随其後。她個子高，輕松便追上和陳陰陵之間的距離。

“在門内頂層封存的藏書閣裡。”

坍塌的位置距離她們僅有兩人的身位。

“那你的書指定沒有告訴你，那份尋不夜城的方法并不完整，也不曾告訴你，不夜城有陰陽兩城。”

陳陰陵帶着文青靈，幾乎快要小跑起來。

迎香沒有回話，抓緊跟在二人身後。

三人前後腳踏過城門，身後，坍塌的地面距離她們已不過半個步子。

奇異的是，地面的坍塌溶解在不夜城門外堪堪停止，不再蔓延一分一毫。

城門外是一片幽深的黑暗，沒有絲毫來路蹤迹。

城門内，三人站在分叉的道路口，四面開出五六條一車雙馬寬的街道，林立錯落的建築矗立在道路之間，僅僅能見到身前十來米的光景，除此之外，隔絕了來人向遠方張望的視線。

隻有正對的這條街道能一眼看到數十米外。

“吱——”城門自身後關閉，迎香試探地向後看去，但從始至終，城門附近都是空空蕩蕩，那道尖細引導她們的聲音主人似乎從未存在。

“回頭吧。沒有人的。”陳陰陵解開今日自己随手栓着的松垮發帶。

今日因着起了個大早，陳陰陵在迷糊之間将頭發紮得并不牢固。經方才的跑動，頭發更是散了大半。

她幹脆解開，将發帶叼在嘴裡。

原本束起的頭發悉數散落，陳陰陵還沒來得及重新束，嘴裡的發帶便被文青靈取下來了。

部分的頭發被背後的長刀壓住，文青靈替她輕輕攏出來，随後取出她手裡剩下的所有發絲，聚在一起，在尾端用發帶系好。

這樣的處理方法簡單快捷，陳陰陵沒有反抗，随她去了。

“不夜城陽城開，十五日為限期，接納活人在其間紙醉金迷。賭博、交易，隻要能支付起代價，不夜城都會悉數滿足。

這是一座道外城池，不受我方世界約束。

隻是，十五日之後，還滞留在不夜城裡的人将會被同化，永堕此間。倘若能一直留在這紙醉金迷的法外之地，似乎也沒什麼不好。但知情人為何談之色變？”

陳陰陵看着正前方人頭攢動，展現着仿佛同城門這邊地界完全隔絕的，相反的熱鬧市集，羅刹的面具遮掩住她全部的情緒。

她仿佛提唇勾勒了一個諷刺的笑，又好像隻是面具投射的陰影下的錯覺：“因為，十五日後，此方桃源，會變為煉獄。不夜城陽城會轉為陰城。滞留者會變成什麼呢？咱也不知道。

這也是為什麼，世上曾有人瘋了一般去追尋不夜城，後來又避諱莫深，乃至不夜城的訊息逐漸消失殆盡。從不夜城能活着回來，平安無事的人，十不存一。”

“所以，我與地相所見，是陰城？”迎香難以置信。

陳陰陵不置可否。

她聳聳肩，勾了勾文青靈的小手指：“不夜城的進入方法據咱所知，有兩個。一個是自城門入，此時，來者是其間的‘遠客’，所見為陽城；另一個，便是不自城門入，淪為‘偷渡’，所見為陰城。”

“不論陽城陰城，隻要入城，皆為十五日的期限，隻是所面臨的遭遇和東西是不同的罷了。”

陳陰陵伸手指着不遠處熱鬧的集市：“你看，你看着這一片熱鬧的景象，難道不是和咱們見過的那些集市一樣麼？就像是一群真正的人那樣，鮮活又有生機。哦，或許這裡面真的有我方之世來的道門人也不一定呢。”

“陰陵姐姐不過也隻入過不夜城一次，緣何會知曉如此多未曾見過記載的訊息？”迎香梳理着頭腦中新接收的訊息，不得不再次為之感歎。

“還得多謝你們道門百家各自的藏書閣啊。咱當初刻意收集了世上與不夜城的相關古籍記載，引道家人進來，利用這兒處理了不少讓咱頭疼的家夥呀……”

這句答複的末尾帶着毫不掩飾的殺意，沒等迎香将腦海中的記憶與陳陰陵的描述對上，她便在陳陰陵突發的行動帶領下，同文青靈一塊兒向前踏上集市道路。

四周原本隔絕又缥缈的場景一瞬間生動起來，撲面而來的喧嘩的市井氣息，集市道路兩旁挂着的五彩紙燈令三人至此身臨其中。

有熱情地向她們展示商鋪新奇東西的商販，有舉着小動物燈籠打鬧着穿梭在人群間的孩子，迎香甚至伸手扶了一把其中一個不慎将自己絆倒，快摔倒的孩子。

文青靈對着迎香的動作微頓，在她們兩人身後蹙眉，目露古怪。

陳陰陵回頭，未帶修羅面具的左半邊臉眼尾上挑，纖長細密的睫毛微顫，向着文青靈抛去一個暧昧的飛吻，轉身，輕車熟路在熱鬧擁擠的集市内穿梭。

滑得像魚一樣。

文青靈自繪制完圖，開不夜城後，便一言不發，默不作聲跟在陳陰陵身後，替她做完所有事。

待到陳陰陵此番動作，沒入集市人海後，文青靈才自今晚說了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