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絹的底部繪制着如出一轍的陰陽魚，隻需将手指靠近，其上陰面的魚就會搖擺着尾部靠近，一口咬破，吸走血珠，而後回到原地。

兩尾銜尾的魚至此失去原本所有色彩，而一抹鮮豔的猩紅自絹底浸染上來。這便徹底同整棟樓裡支撐圓柱上的圖案一般無二了。

吸足了血液的魚宛若真物，蕩開層層波紋。

被吸食了血液的簽訂者眼睜睜看着波紋擴散開來，過後的白絹之上，一排排黑色的賭局協議事項憑空浮現：

壹、本次賭局由莊家（攢竹），閑家（陳陰陵、文青靈、迎香）四人參與；

貳、賭局全然公正，一輪終止，由赢家收取一切賭注；

叁、閑家（陳陰陵、文青靈、迎香）擁有三次提問機會，莊家（攢竹）自行選擇問題，回答是或不是，回答内容必須真實。賭局過程中，被易物者部分價值幾何請閑家（陳陰陵、文青靈、迎香）自莊家（攢竹）處得知，莊家（攢竹）應告知，此類詢問不消耗提問機會。

肆、估價物閑家（陳陰陵、文青靈、迎香）入城後知曉并接觸過，其餘信息由莊家（攢竹）保密，非提問機會不提供。

伍、……

冗長的訊息自白絹之上閱後即散，整個賭坊的一層裡，自攢竹的特殊賭局開始後，便再無任何多餘的聲響。

但若是向賭客的方向望去，确能實實在在地發現，這些人依舊在原地，做着原本在做的事情，隻是被憑空隔絕開罷了。

兩隻黑貓擡上一個成年貓體型大小的方形木匣，小心翼翼地放置在被清泠泉占據了大半，空閑位置不多的賭桌上。

攢竹自腰間裙紗的系帶裡取出一小段梭形的煙香，借着煙頭部分點燃後放置進去，懶懶抿着煙嘴，看着自己的“估價物”，向陳陰陵三人比出一個請便的姿勢。

賭局開始，她便不再說話了。

在靜谧的這方空間裡，陳陰陵向身邊兩人道：“老闆娘在計時了。那段煙香燃燒盡前，倘若咱們沒能結束這場賭局，便默認是輸了。”

迎香微愣：“可是方才的協議裡并未提及此事？”

陳陰陵眉梢擰緊，搖頭：“這是心易賭坊的潛規則。凡是賭坊主人開設的對局，倘若在煙香燃燒盡前未能結束對局，那麼，不論當場局勢如何，最終赢家都是對局的幕後操盤者，也就是攢竹。”

“那是刻在八方立柱最頂端，唯有命懸一線，上到賭坊最頂層才能看見的‘規則’。”

“更何況，倘若還不能盡快結束對局，賭坊内的第二次鐘聲就要敲響了。”

陳陰陵凝重的面色甚至有些發沉。她轉頭微指向來時的方向，在所有人都未曾注意到的情況下，賭坊大門外透出的天空已微微發白。

她們在這間賭坊内，已經呆了太長時間。

“可這協議的内容語焉不詳，規則一知半解，若是按照它所述，老闆娘豈不是全然能夠憑借自己的心情選擇性回答我們提出的所有問題？

再加上對面的待估價物全然未知，隻一句我們入不夜城後都見過，知曉的話語，能猜出個什麼？”

迎香有些氣憤，這氣憤的源頭無疑是對此局的無力。

她完全無法看透這個站在賭桌對面，随心所欲的老闆娘究竟在想些什麼。

攢竹自出現起展現了無數的情緒，即使是聽見清泠泉被捕的消息，也不過是短暫的憤懑，就像她所有流于表面的“笑”一樣，很快消失不見。

而出爾反爾，當着在場所有人的面，領着陳陰陵三人一步步踏入賭場，最終同她進行賭局不過是這些随心所欲的終産物。

“陰陵姐姐，你對她這般了解，當初，也曾同老闆娘進行過對局？”

陳陰陵遲疑片刻，在攢竹看過來的平靜目光裡，微微點了點頭。

她曾與攢竹進行過一場為期三天的賭局。這場賭局的最終結果，是她設計讓八十七個追入此間的對家萬劫不複，是文青靈與她命懸一線。

八十七名對家，入心易賭坊，在全然未知的情況下，觸發賭局的撞鐘，随後同攢竹簽訂了賭局的協議，在不知情陳陰陵為莊家的情況下，陷入迷局。

不識身邊人，不知身邊事，數十人成桌的賭局裡，一出變種博戲，在攢竹的三段煙香裡害死了所有參與者。

最後一出賭局，陳陰陵對桌的其餘三人成為心易賭坊運轉的原料，但她并不是最終的赢家。

“同操盤者簽訂協約，同莊家開賭局，協約内容的最終條是赢下不參與的操盤者。外來的客人，可真是聰慧絕倫。”

攢竹抽着最後一絲煙香，外紗衫無風自飄，婀娜多姿。

“又是一出好戲，倒還真讓你這個小家夥鑽到空子了。不過，你也是和我簽訂的賭局協約。現在，我不入局，外來的客人，你該怎麼辦呢？”

賭坊内，正中井字口兩側包圍的圓柱上銜尾魚顔色愈發鮮豔，似乎将有血色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