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緊不慢的步子，每一步都是恰到好處的距離，仿佛刻尺一般規整。

不多時，她又重新出現在帳台後，坐在高凳上，将三枚房間鑰匙朝外推了推。

“最左邊這把，是你要的足夠雙人合住的房間。”

她的目光再度變得遊移不定，就像是永遠都睡不醒一樣，靠在帳台邊的牆壁上，頭一點一點的：“來去随意，我不強求。”

陳陰陵在清泠泉有些憤憤的眼神裡，上前兩步取過最左邊的那枚鑰匙，單肩扛着昏迷不醒的文青靈，向着三樓而去。

“銀鈴前輩？”清泠泉看着她沒有半分猶豫的步伐，大為不解，整個人甚至有些許着急，向前兩步。

他看見身後同樣有些無動于衷的迎香，那份急切變得愈發濃烈，又急忙回身到迎香跟前：“難道我們就這麼不管心相真人了麼？師伯，我記得那也是你的師姐！”

“安靜。”迎香将手點在清泠泉的眉間：“靜下心來，别被鬼路上侵染的陰煞氣影響了。”

她的語調冷靜又漠然，仿佛清泠泉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孩童間的小打小鬧：“你在這裡等着我。”

清泠泉被迎香的這一點，弄得有些許精神恍惚，整個人都透出一種不明所以的呆傻感。

迎香回身掠過他，到帳台前。

從這個角度，她看見了陳陰陵從進入這間客棧起，一直以來默不作聲看見的一切——昏暗的燈光下，小攢竹的身後是密密麻麻，和陰陽鬼路上黑貓帶着的那些骷髅人頭一模一樣的東西。

那些密密麻麻的東西一直啃食着小攢竹的身軀，在她的後背肆意淩掠。

小姑娘承受着這些東西的啃噬，精神與身體上都累極，懶洋洋地打着盹。

這些東西在迎香原本的位置是看不見的，就像是鬼路上對于那隻黑貓使者那樣，需要一定的距離，才能有所察覺。

帳台後是一面巨大的牆壁，其上刻畫着園林山水，風雅至極。

隻是材質有些獨特，隐隐反射着光彩。

那些光彩間依稀可以看見一條窄道，兩邊是小巧的商鋪，其後一隻身形巨大的黑貓背着一方神龛，四腿圍滿骨骸，正不緊不慢地走過一個個小商鋪——那分明是客棧外街道的景象。

它反射的光彩裡是一大部分迎香她們已經經曆過的事情，并未有什麼稀奇。

但不多時，從這道牆壁裡，出現了一些他們所未知的事情。

在這隻黑貓離開後不久，填滿貨物的小商鋪上的東西變成一灘黑水，那些蒙眼的，被小攢竹一語道破制作原料的人偶突然像是活過來一般，動作有些許機械，卻依舊十分迅速地趴在那些黑水裡。

它們的軀殼就像海綿一樣，迅速将這些蠕動的黑水吸入體内。

原來那些人頭骷髅咔吧咔吧嚼着吃的這些人偶，竟然是這樣的東西！

在吸收完這些黑水後，這些人偶又恢複了之前的姿勢，一抹彎彎的微笑坐在商鋪前，兩頰酡紅。

而下一刻，又一隻黑貓從街頭而來。

而小攢竹背後的東西在黑貓離開後消失一晌，又在黑貓出現時接二連三露頭

……

這是一場循環往複的經曆，陳陰陵站在這裡不知道看了多久。

“陰陽鬼路，會存在多久？”迎香嗓子有些哽塞，對小攢竹道。

承受着人頭骷髅啃咬的小攢竹聞聲，沒擡頭，換了隻手繼續托腮打盹：“它不是一直都在麼？看何時出現罷了。”

“那不夜城裡正月初四，會持續多久？”

“你自己看。總歸消失了，就不會再看見了。”小攢竹打了個哈欠，狐狸眼半眯着，睫毛上還挂着一顆淚珠：“不夜城裡嘛，超負荷了，就會有幾日正月初四。别擔心，不會太久。”

總來得及出去的。

迎香終于确定，這面牆是外界某一個地方的投射。

她從帳台上取走剩下兩枚鑰匙，回身拉過被點醒，有些木楞的清泠泉，在陳陰陵之後上三樓。

回身時，客棧大樓内，原本空蕩蕩的座椅竟然坐滿了面色冷漠，僵硬動作的“人”。

小攢竹在帳台後昏黃的燈光下托腮低頭，看不清情緒。

迎香不知為何，心裡總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