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我走快點!進到宮裡,都不許說話,要低着頭,不能沖撞了貴人們!知道不知道?”
白光散去後,睜眼是另一片略微刺眼而陌生的景象。
陳陰陵的視角明顯矮了不少,手腕腳腕上被沉重足有嬰孩手臂粗的鐵鍊捆綁着,每走一步,就會發出叮當的響聲。
白日當空,曬得人頭腦發暈。
“那邊那個小矮子!說的就是你!站在那裡做什麼?要擋着後面的人了,延誤了時辰,你擔待得起麼?”
陳陰陵的後背被重重推搡了一下。
她下意識轉頭去看,身後是一個蓬頭垢面,隻有七八歲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低頭快速道:“你快走吧,不然我們都走不動,待會兒要被管事的打了。”
“你一個人停在這裡,要是被打倒了,我們都得被你連累。”
小女孩身後是一群看不出原本面貌,僅僅幾歲的孩子。
見到陳陰陵看過來,都顯得有些焦躁不安,仿佛她此刻停下不動,是做了一個十分不理智的選擇。
陳陰陵回過頭,被刺眼的陽光晃了一下。
她半眯着眼睛,很快低下頭。餘光裡是一個衣着綢緞,戴着高帽的女人揮舞着手裡的馬鞭,向着她們走來。
“怎麼回事?聽不懂話麼?”
“我說休息的時間到了!你們都站在這裡不動,是延誤時辰!”
她說着,邁步前進,手裡的鞭子同時重重揮下,在砂石地面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迹,塵沙飛揚。
陳陰陵在她将要走到自己旁邊的前一刻邁步向前。
身後冗長的隊伍随之開始移動。鐵鍊清脆的聲響在曠野中回響。
這是一片全然陌生的環境,陳陰陵的頭腦裡尚且是一片空白。
數十名年幼的孩子被鐵鍊綁住手腳,自雙腳間伸出的鍊條穿成一長串,在領頭的那個孩子帶領下木然地向前。
因為被串聯在一起,所以隊伍裡一旦有人跌倒,就會發生連鎖效應,絆倒前後相鄰幾人。
每到這時,隊伍兩旁揮舞着馬鞭,戴着高帽佩刀的女人就會毫不留情抽刀将中央的鍊條砍斷,推搡着其餘還站着的孩子們繼續前進。
被留在原地的孩童則會被後方的其餘女人拉到一旁就地處死,抛屍荒野。
這個隊伍原本隻是一條,路上出了好幾次這樣的狀況,現在已經被拆分成七個小隊伍,前後牽動着十來個孩童。
陳陰陵是這一條隊伍隊首的孩子。
她所在的這條隊伍距離前面那一隊已有了七八人的身距。
因為陳陰陵方才靜止不動的動作,引起了幾個監視者的注意。但見她又重新動身,那幾個女人并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警告了她們幾句,手中的鞭子不輕不重在陳陰陵身上鞭打了一下。
馬鞭帶着倒刺,在她身上刮開一道口子,血液滲出,浸染在身上的粗布麻衣上。
陳陰陵略有些吃痛,腳上邁步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減緩。
她輕輕皺眉,聽見身後小姑娘抽咽的聲音,晃了晃手裡的鐵鍊,輕聲:“要跟上啊。”
聲線同樣童稚,令她微微愣神。
即便現在頭腦裡沒有什麼東西,整個人的處境令她感到茫然而困惑,但手腕腳腕上鐵鍊的重量和對疼痛耐受的程度卻并不令人陌生。
陳陰陵接受良好,耐心地觀察着四周。
“不許說話,也不準交頭接耳!”
又是一鞭落下,女人的聲音裡帶上一些怒氣。
但這鞭子卻并沒有打在陳陰陵的身上,隻是一如既往掀起了地面的塵土。
陳陰陵低着頭向前,沒有再挑戰女人的容忍度。
此刻她行走在一片砂石路上,四面黃沙彌漫,道路兩旁隻零星生長着幾棵樹木,但都隻剩下幹枯的樹幹。
身旁監視的女人見陳陰陵所在的這隊好半晌沒再出過岔子,冷哼一聲,快步走到前方同伴的身邊去了。
“啧,要不是這批孩子素質不大好,路上死了這麼多,非得動手抽這幾個刺頭不可。”
“别說了,快進城帶進宮裡去。那邊等了好一段時日,昨日加急,已經很不耐煩了。”
“今年幹旱太邪門,你說那邊……”
“噓,我們隻是辦事的,不需要有這麼多想法……”
兩個同樣穿着的女人交談一陣,又轉頭看了看這些孩童,主動分散開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