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運雖覺此種時刻自是要大喜的,可能怪她淚腺太發達、眼窩又淺,眼淚倏忽就流了出來。
宋家四個兄弟姐妹此刻終于得以完全,一人一句大哥就将心底最深處的思念言表出來,其他的都無需多言,而且還有這麼多人在,他們此刻就是叙舊寒暄又能說上幾句話呢,隻好耐着心等着這宴席開完衆人退場後他們好得以有時間去講述這麼多年。
宋星運幫着宋星開将行李都歸置到屋子裡面,他帶回來的東西基本上都是臨走前一家人給他準備的衣服和被褥,其餘的就是一些土特産。
宋星開環顧着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對宋星運說道:“小妹,好多年了。”
好多年是被濃縮的時間,濃縮在了一句話中,這個好多年由一日、一周、一月、一年組成,才組成了好多年,在這些組成好多年的時間裡面,隻有經曆過的人才知道如何度過,如果習慣的。
宋星運點頭,“是好多年了,二姐的孩子都快三歲了,你走的時候二姐還沒有結婚。”
宋星開問道:“卓行路也回來了,他不是才做了兩年知青嗎,怎麼就回城了?”
他剛剛在外面已經跟一衆客人搭過話了,這才進了屋子放行李。
“你怎麼知道他做知青的啊?”宋星運停下展床單的手,問:“我記得我沒跟你說過啊。”
她鮮少在給宋星開的信中寫她自己的事情,更别提是别人的事情,大多都是寫他們一家人的事兒。
“爸媽給我說的,說是他去做知青了。”宋星開道:“你跟他沒成一對吧?”
宋星運的腦子被這句話炸懵了,她問:“什麼成一對?跟誰成一對?”
“卓行路啊。”宋星安沒想到宋星運這麼驚訝,雖然有些奇怪她為什麼做出這副表情,可他沒有多想,隻當是自己妹妹不好意思,繼續說道:“星安在信裡跟我說卓行路老是給你寫信,還說他會盡快回城什麼的。”
“星安還跟我說。”宋星開又覺得這話由他一個兄長來說出口不是很合适,撓撓頭道,“你肯定知道的比我清楚,他信裡面說的明明白白的。”
“我還以為他回來了你們倆就能處對象了呢。”
宋星運此時此刻屬于完全遊離的狀态,她呆愣着想着宋星開剛剛說的話。
信、成一對、盡快回城,這些事情她沒有一件是知曉的。
她好像能夠得到為什麼她父母還有二姐、三哥對于卓行路的态度是這般了,一切的不合理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她以這樣突然又意外的方式,在這個看起來一片歡騰的日子使她的疑問得以被解答。
即使卓行路寫的信她一封未見,可是卓行路的言行舉止告訴她信裡面大抵是寫了什麼,她覺得奇怪的地方現在這樣一對照就不奇怪了。
為什麼常英和宋國棟要給她找對象,日子恰好在卓行路回來之前,為什麼一家人對和卓行路有關的事情顯得不同尋常,一切的秘而不宣,此刻她終于都了然于胸。
宋星開覺着宋星運的反應不太對,在她眼前擺了擺手,可是宋星運沒有反應,他便開始擔心:“小妹,怎麼了,哪兒不對嗎?”
宋星運像是突然被驚醒,扯起笑臉,道:“沒事兒,沒事兒,大哥。”
她問:“卓行路給我寫信的事三哥跟你說過很多次嗎?”
宋星開慢慢回想:“倒是不很多。”
“我知道了。”宋星運緩緩離開了屋子。
遠處挂起來紅霞,橘色彌漫,把藍色的天打破了,和白雲糾纏着,像是要融為一體。棗樹青青的葉子密密麻麻的長在黑色的虬枝上,枝頭的費力的向外延伸。
宋星運想,怎麼會是這樣呢?她又想,信裡面會寫什麼呢。
“今天宋星運仍然不給我寫信,氣得我中飯都比以往少吃了一點,我有些怨,但是我并不想去怪她,因為我很想她。放了工我去吃了很多東西,都怪宋星運不回信給我。”
“如果有神鬼覺得我可憐,就讓宋星運今晚入我的夢,我想告訴她,我這裡下雪了。”
“我的心裡好像也在下雪,這句話不要在夢裡告訴她,她會笑話我是個傻瓜。”
“今天幫着老鄉摘了杏子,可是杏子不能送給你。”
“春日長,夏日長,日日都長,相思比日日還要長。”
“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
“宋星運近來快樂嗎?她快樂了那我的天也晴了。”
這是卓行路日記的内容,他把所有瑣碎告知,把所有心意告知,宋星運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