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甯苑。
入院一路,直到主居所,足足在沿路高殿插了五道黑底黃字的大幡。
幡上畫符,道家符箓術。
羅夕年牽着遇安,一拐入主居拱門,就看到那方道長正在給花容窗口上貼黃符。
如此看來,倒比方才明蘭居裡像個修士了!
花容環臂抱胸倚靠在門框上,瞥了眼羅夕年和遇安,對着方有三擡了一指頭指向自己的門正中,道,“這兒呢?用不用也來一張?”
羅夕年駐足,小遇安也停了步子。
但看方有三循聲望去,掃了眼她頭頂,回道,“也可。”
話音落後,便從袖子裡掏出一張黃符,兩指一夾,手一丢,就給符紙定在了門正中。
花容又擡頭望了眼那随風晃動的長符,斂眸看向石階下的兩人,對着遇安擡了兩根纖長白指,勾了勾,“過來,小鬼。”
遇安不滿地皺起眉,他才不是小鬼!
看着那小臉上透露着被冒犯後的不爽,花容站直了身子,一撩裙子坐到了門檻上,這次伸了整個手掌,就招了一下,揚眉道,“你這小子,别不識好歹哦!”
遇安一瞧,直接鑽到了羅夕年的長腿後,探了兩隻黑眸子出來,“你就在那裡說,我能聽見。”
奶音剛落,一旁就傳來“撲哧——”一聲笑。
方有三趕緊捂住嘴,在花容眯眼望過來後,指了指屋内,“還有那鏡子,那裡也得來一道。”
說着,就湊過來往屋裡走。
花容長腿一伸,腳抵門框,橫在了門檻上。
方有三擡起來的腳在空中停滞了兩息,又收了回去。
這花判難伺候的程度,那可真是詭界一絕。
萬餘年了,她那殿裡如今就隻有一個駐殿鬼差。
聽說才來了五百年。
而在這之前,從來就沒鬼差幹過能超過十年的……
十年呐……在漫長的詭界歲月中,簡直就是瞬息而已。
才瞬息……都沒鬼願意這麼熬的,可見這花判有多嚼性。
他今日有幸得見……真是不知修了多少仙人闆闆才造下這惡業。
方有三欲哭無淚。
可接下來她的話,更是讓他知道了什麼叫做提心吊膽,膽大包天。
但見花容不再理他,将眸子定在滿目疑雲的羅夕年身上。
“我記得我說過的吧,”她又掃到羅夕年那傲人的細腰窄臀旁,盯上小遇安,“他命短,你是不想知道他為何短命了?”
花容手肘撐到橫着的那條膝蓋上,托着下巴笑着看那被她幾句逗弄的臉色更不爽的小遇安。
小遇安萌音奶兇奶兇的,“你不是說,我跟你走,待你事兒了了,就會告訴我嗎?”
花容桃眸中笑裡……還藏着笑,“可你現在,分明是在跟着他。還是說……”
她看向羅夕年,問,“是你搶我孩子?”
“我……”羅夕年眉眼閃過一絲不可思議,嘴角微抽,什麼叫他搶孩子?
這後話因為被怔住沒說出來,卻被花容斷作了單字肯定。
她輕音“嗯”道,“就是你,你搶我孩子,意欲何為?”
羅夕年差點兒被她這八竿子打不着邊兒、唯我獨尊的口氣氣笑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三息後才問道,“你是想跟遇安親近嗎?”
花容當即秀眉蹙起,指着遇安道,“是他,要跟我親近!”
小遇安搖着小腦袋,剛準備說“不”,便被羅夕年突然将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
待小遇安撅了嘴巴,對着花容“哼”出了口,羅夕年才道,“就依小娘所說,是遇安想與小娘親近。那小娘可有想過,遇安緣何想與小娘親近?”
花容冷笑,“吾乃罪……出類拔萃、獨霸一方之人,他緣何不與我親近?”
“……”
……
方有三直呼好家夥,真是但憑一張嘴,不思明日憂……
等花判你知道這人是詭主時,我看你臉疼不疼,還敢受得住這一聲聲“小娘”不?
方有三小眼珠子溜溜轉下石階,沉了下氣又偷瞄向他家詭主。
隻聽羅夕年道,“小娘所言委實不差,隻怪遇安年幼,尚且隻會憑心意行事,小娘人美心善,若是将心中善意不加掩藏,遇安定會十分願意親近小娘。”
……不虧是詭主啊,這都成凡人了,也能看出來花判此鬼鬼心不善,還勸她善良些……
可花判是什麼鬼?罪孽殿惡鬼的克星……怎麼可能善良?
方有三偷瞥向了花判。
果然,隻見花容冷了眸子,“善?你這是在旁敲側擊告訴我,遇安願意跟着你,是因為你善?”
真是活久見!要不是這是人間,花容真想給他一刀,片下他一塊見骨的肉,讓他好好瞧瞧,什麼叫做罪孽黑骨!
……
羅夕年并不想再得罪她。
畢竟,在他眼裡,沈擇以為是他參與了兖州之事,害了她父親。
這種殺父之仇,想讓她放下成見,除非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