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詭界萬餘年,三詭域來回穿梭,卻不曾進入過人間分毫。
不知萬餘年前,在她為人時,又是否享受過這月光的滋味?
從有記憶以來,她就是詭界的第五區罪孽殿判官。
人世是繁華還是蒼涼,三時空哪一個時空發達又落後,以前是聽死鬼白君講給她聽,後來詭界連了網,沒事兒時她也會去看人間的網域、論壇,刷小視頻,聽人類講故事。
聽他們如何相愛相殺、背信棄義。
越聽越覺得,世态炎涼,人心叵測。
那些惡魔行走在世間,地獄酷刑都阻止不了他們的貪婪與欲望。
她就在罪孽殿,等着他們下地獄。
然後,經千年煉化,成為她罪孽殿的墊腳石。
如今,她腳下的是萬叢雪霜,白茫茫一片,被月華打光,乍看下,蒼山豪邁,其是虛有其表。
若是凡人,這一腳下去,非得被枝雪掩埋,凍成了冰雕吧。
花容喚出鬼燈,鬼燈開陰間路,探陽間道。但這道,并非官道,而是陰溝裡的道。
被帶入山澗夾縫時,花容直接惱了。
鬼燈有所感應,紅燈閃爍,晃了好幾晃。
花容怒斥,“等本官回去了再收拾你。”
言畢,掏出判官筆,金筆橫空,花容下旨,“回羅府。”
金筆筆尖在轉動一圈兒後,朝相反方向指去。
身後一片雪池,金筆金光閃閃,似是空中一點帶把兒流星。
有此金光引路,确實比鬼燈靠譜。
行了約莫半刻,就到了白日的湖泊處。花容站在半空,看湖面上被鑿出的洞又開始形成一層清淡的冰層。四周用燒幹的柴火,圍成了圈兒,用意很是明顯。
金筆也頓在了半空兩息有餘,在花容的揮手下,又開始帶路。
這一次,剛穿過湖泊,金筆突然就跟見鬼似的,蹭的一道閃電附體般,鑽進了花容的袖裡。
花容桃眸微閃,隻見不遠處的道上出現了幾道白光。
這白光,便是善骨之光。
三光一人,有兩人,還各舉着一根黃紅火把。
兩人身後還有三道空心赤光,一看往後就是要進她罪孽殿的人。
有人在喊,“沈擇。”
還有人在喊,“三夫人。”
一行三人,再往後還有不少黃光點夾雜着黃紅火把在周遭探查,他們都行走在上山的途中,邊喊着“三夫人”,邊朝她這處靠近。
花容揚了眉,打算繞到沒有火光的地方去。
剛準備走,卻被身後一盞燈擋住了路。
白燈背後,白衣浩蕩,眉宇清冷如冰,玉面俊朗似天上神君下凡,在如銀的月光下灌出滿袖陰風。
花容驚吓之餘,卻還是穩了心神,她看他眉目冷肅,玄眸冷厲,便抽了嘴角,“白君判首,别來無恙。”
“你還真是一刻也不消停。”白君冷面如斯。
花容眉目輕閃,“判首這是何意?”
白君瞥向群人焦急呐喊之地,“如此勞師動衆,花判你是一點兒也不覺得有愧嗎?”
花容歪頭,“與本官何幹?”
白君擡手間,陰風驟起,風哨子卷着樹上存雪紛紛朝下落去。整個山澗,突然生出陣陣疾風,夾雜着滾雪哨子,有人“啊”地一聲驚叫,竟是失足滑落,朝山下滾去!
花容桃眸驟怒,“身為判首,罔顧生人之命,你怕是嫌這位子坐得太安穩了!”
白君眸中寒氣不減,嘴角上卷着勾起一絲笑意,“你又怎知他不是陽壽已至?”
“你這是何意?”花容周身冷意漸出。
白君瞥向了那滑人之際,兩指上鈎,卻是對着花容的眼道了聲,“出。”
他玄眸閃爍間,花容隻覺周身輕佻,那屬于沈擇的身子與她一分為二,已然失重,朝地面掉去。
鬼燈一線肩,她已被白君帶到了滑坡崖下。
崖下白雪地,在一塊已被人血染紅的基石上,挂着那具剛剛滾下來,似乎還有餘溫,但三盞人燈已經全數熄滅的人屍。
“本君此番來,就是為了帶他回詭界。”說完,長指一勾,将鬼魂從人體剝離,花容隻來得及看到那鬼從地上起身,看着自己的屍身露出滿眼驚慌,便在白君的一響指間,被大開的詭門送進了詭界。
白君拂了拂衣袖,對着桃面已冷若冰霜的花容道,“他因你而死,這是命數。”
花容桃眸煞紅,看着冷淡漠然的白君開口,“你這是想讓本官生出愧疚之心?”
“昂?”白君疑惑中帶着絲嘲諷,“那個東西,花判方才不是還說,與你何幹嗎?再者,”他已經擡步走到了詭門前,連頭也未回,依舊是那副諷刺的音色,“愧疚嗎?你不配有。”
話畢魂消,詭門關。
花容站在原地,看着那已經冰冷的屍體,瓷白的面色在月光下近乎透明,桃眸似火,連着眉心的紅梅烙一起,生出陣陣紅光。
崖上有人在喊,“爺,三夫人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