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硯低笑一聲,衣袖掃落案上棋奁。黑白色棋子雨點般砸向沈知意,她本能地旋身閃避,棋子盡數落在地闆上,四處散落。
“王妃好生敏捷。”王硯撫掌輕笑,蒼白指尖點着案幾,“既如此,可願與本王對弈一局?”
沈知意俯身,盡數将棋子撿起收入裝棋子的瓷盂中,神情恍然:“妾身棋藝不精,恐難與殿下對弈。”
面前的人臉色不改的問道:“本王也隻知一二,一局如何?”
沈知意凝視許久:“好。”
王硯神色變得玩味起來,“既有輸赢,總得有些添頭,王妃以何物作注?”
“但憑可取。”沈知意将瓷盂置上棋盤邊。
“王妃果然不凡。”
沈知意聽着王硯說完,含笑着回答道:“那殿下用何物能買下我的籌碼?”
窗外忽起驚雷,暴雨傾盆而至。王硯起身關窗的瞬間,沈知意瞥見柳氏卷宗。
“王妃。”王硯突然逼近,藥香裹着血腥氣撲面而來,“對本王的賭注可感興趣?”
沈知意屏息凝神,耳畔卻隻有雨打瓦片的聲響。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薄唇開合,聽見他說:“成交。”
“成交。”她手一送,棋子落盤。
沈知意看見他眼底映着自己慘白的臉,棋室忽明忽暗,那些蟄伏在暗處的秘密,沈知意發誓一定要找出罪魁禍首。
沈知意手裡的白棋子照舊落在了盤上:“殿下,我自嫁來安王府便是與那沈家再無瓜葛,我想我未必還能有用,倒是可以試上一試。”
王硯收起笑意,沒再多言。
五日後,沈知意在賬房撥算盤時,聽見了素兒的哭聲。
“沈府要燒了柳姨娘!”
“說是過了病氣給大小姐......”
她捏斷筆杆,墨迹在賬本上暈開。王硯推門而入時,正撞見她拿着斷筆。
“王妃為何生氣。”他倚着門框,“可是賬目不對?”
沈知意甩出一本暗賬:“殿下私庫裡少了千兩,卻是全用來買糧草了。”她抽出夾層裡的密信,“你的侍衛,青一丫頭的字迹,遒勁有餘,風骨不足。”
王硯玩味更盛,沈知意站起身來:“下次記得換人謄抄,這位的字......”她指尖劃過“病體孱弱”四字,“比您咳出的血還假。”
窗外驚鳥掠過,王硯突然擒住她手腕。沈知意反手擒住對方手臂,沒料到眼前的女人會些功夫,猝不及防的被她拿住。
“王妃好身手。”
“不及殿下裝病養兵辛苦。”
兩人僵持間,窗外突然傳來鹧鸪啼叫。
沈知意趁機抽身:“殿下該喝藥了。”
她轉身時裙擺掃落密信,王硯望着她背影,忽然輕笑出聲:“你現在發現了我更多的秘密,不怕我對你下手了?”
沈知意面無表情:“多日前,您的所作所為我已送往秘地,若是我每日不能正常出王府,那人便會把東西送給想要殿下命的人。”
“況且殿下不是早與我有約嗎。”
王硯沒料到眼前看着小小的青澀姑娘還留有另一手,“說吧,你這次想要幹什麼?”
沈知意也不再和他兜圈子:“我要殿下将我母親柳氏的遺體從沈府接出,送至安全的地方安葬,确保遺體的完整。”
王硯耐着性子等沈知意繼續說,但話就終止于此。
“就這一條?”王硯挑眉間帶着笑意。
“就這一條,隻要王爺做到,我保證像死人一樣安安分分的在府上做我該做的事,王爺想接觸的由我來安排。”沈知意說完便默了言。
王硯點頭,起身叫沈知意同自己一起,二人在王府裡彎彎繞繞了許久,走到了一個閉着的石闆大門。
王硯推門而入,讓沈知意跟緊些。
地窖陰冷潮濕,沈知意看見了被鐵鍊緊鎖的廚娘。那婦人滿臉血污,嘴裡仍咒罵不休。
王硯把玩着砒霜包,忽然将藥粉撒進酒壇。
“喝。”他踢翻酒壇,“或者說出是誰指使你幹的。”
廚娘瘋狂掙紮,沈知意卻嗅到熟悉的沉水香。
她突然按住王硯的手:“是大夫人。”
鐵鍊铮鳴,沈知意借着火光細看。廚娘耳後有痣,與她記憶中某個乳母重合,那人正是楊氏的陪嫁丫鬟。
王硯挑眉,匕首劃過廚娘脖頸:“說說看,你的主子許了什麼好處?”
“黃金......百兩......”廚娘盯着沈知意,“還有......柳姨娘......”
沈知意聽到母親的名字渾身血液凝固,她終于明白母親為何留在西院,大夫人為何如此輕易便放心自己嫁入皇親貴族,原來柳氏早就成了大夫人牽制她的籌碼,不怕自己不聽話,料到也翻不起什麼風浪。
“真吵。”王硯突然解開鐵鍊,“青墨,處理幹淨。”
沈知意追出地窖時,暴雨傾盆而下。王硯立在廊下喂麻雀,那些灰撲撲的小東西在他掌心啄食,竟絲毫不怕。
“交易成立。”他碾碎掌中谷粒,“三日後,你會見到完整的柳姨娘。”
沈知意盯着他指尖沾着的雀羽,忽然聽見極輕的心跳。不是幻覺,王硯的胸腔裡确有規律的跳動。
暴雨襲下,她聽清了他的低語,凜冽刺骨:
“這小狐狸......倒是比虎符有趣......”
得到王硯的承諾,沈知意心裡懸着的大石落了地,想到明天自己與沈家會徹底決裂,沈知意想到之前自己在沈府裝傻的日子,發現長姐沈嫣然早與太子苟合,甚至衣服的規格也早已僭越。
想到這裡,沈知意邪惡的神情浮在面上,回到屋内便開始着手準備要用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