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光冥冥,院落一角的廂房已響起細碎的腳步聲。
素兒捧着銅盆推門而入時,正見自家小姐在對鏡绾發,木齒絆住了幾縷青絲:“小姐我來吧,别弄疼了。”
沈知意用力按下,木齒順利滑到了發尾:“沒事,今日梳個平常些的發髻,越不起眼越好。”
晨曦揉碎散在臉上,沈知意将梳子遞給素兒後,開始打扮起來。
玉白的指尖撫過妝台,金印牡丹妝匣子半開着,各色的螺黛應有盡有。
鏡中人微微側首,鬓邊往日垂落的珍珠步搖此刻沒了蹤影,剩支木钗斜绾烏發,額間眉似遠山含黛,尾巴端挑起一抹嬌俏的弧度,一雙潋滟的桃花眼似浸了春水般透亮澄澈,唇上點過口脂,似清晨初開的木芙蓉,淡暈上一層了薄紅。
淺色大袖衫在陽光下泛着流水般的光澤。
拱門處傳來環佩輕響,青一引着四名女子穿過廊亭,打頭的着着杏黃衣衫,發間别着木簪,乍一看與尋常丫鬟無異;中間兩個方圓臉的姑娘低着腦袋有說有笑;最末那個粗布裙下靴頭微翹,行走間無半分妄動。
“見過王妃。”四人齊齊俯着身子,沈知意她們注意到她們指甲皆修得極短,手指關節粗大,指節側邊覆着薄繭:這正是常年握刀劍的痕迹。
王硯将包袱遞給素兒:“溪平縣近日不甯,這四人你可随時帶在身邊。”晨光越過院牆,照在衆人身上。
“奴婢青衫,見過王妃。”杏黃衣衫的開口言道。“這兩位是青司、青梧。”被點到的兩人瞬間擡眸,擺出笑容。“最尾巴那個,叫青柳,她人不怎麼愛講話,王妃莫要放在心上。”
沈知意撫過青衫的手:“既是王爺安排的,那就是自己人,不必拘束。”
馬車備好,行李也被裝了上去。
“王妃,給。”青衫将掀起車簾,将暖手爐遞來。
“不用,這氣候也用不着”沈知意把手爐推了回去。
“這是王爺專門給您的,打開看看?”青衫指了指爐底。
沈知意伸手爐底扭開旋鈕,竟摸出把小型柳葉刀,“謝謝啊,青衫。”
青衫一臉暗戳戳的樣子:“王妃要謝王爺才是,王爺對您可不是一般的用心。”
沈知意嘴角慢慢上揚,意識到後立馬抿了抿唇:“不用叫我王妃,叫我意兒或者知意就好。”
“好,知意姑娘。”說完青衫就放下簾子同其餘三人講話去了。
馬車駛過合樂街,早市正喧鬧,沈知意停了馬車到賣燒餅的大娘那裡給車馬隊一人買了好幾個大燒餅,說是路上餓了吃。
素兒回頭望着離得越來越遠的城門,緊張的捏着衣角,忽然手心被塞了一塊糖,素兒扭頭看向一旁的青衫,丫頭笑的正甜:“姐姐莫怕,我們常出城,路子都很熟的。”
說罷在身旁哼起了輕松小調,不覺間素兒緊鎖的眉宇也舒緩了幾分。
路過茶棚,沈知意叫停馬車,叫衆人暫作歇息,老闆娘端來粗陶碗給一行人解渴。
青衫勤快接過陶碗,挨個端去:“姑娘,喝點茶水。”
沈知意和素兒捧着碗迅速喝完後幾人又踏上去縣之路。
路途半晌,素兒和青衫搭起了話:“這路途波折,王爺怎不派些男子?”
青衫聽完低眉笑出了聲:“哎呀,素兒姑娘莫不是不懂男人那點小心思?”
素兒紅着臉搖了搖頭。
青衫貼近馬車,手掌擋着臉,低聲細語道:“别的男子和王妃獨處,作為丈夫自是不樂意的。”
素兒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回答,最後悻悻地笑了笑,王爺可真是癡情,可惜我家小姐對他沒有沒那份心。
日頭偏西,馬車碾過溪水上的石闆橋,青衫拍了拍一旁有些迷糊的人:“素兒姑娘,前頭不遠便是溪平縣了,可讓馬夫快些許在天黑前能趕到。”
戌時的暮色漫過車簾,馬車的木輪壓出最後一道車轍印,素兒掀簾朝裡探頭:“小姐,到溪平縣了。”
沈知意望了望天色:“先到前頭找個客棧住下,剩下的事明日再看。”
客棧門口懸着兩盞褪色燈籠,看起來昏黃昏黃的,棧内見馬車停在門口,穿粗布衫的店小二揣着笑臉就迎了出來,肩頭的白巾有些泛油:“貴客是打尖還是住店?”
青衫上前應着:“住店,一共七人,分一間單獨的給馬夫。”
店小二聞言眼神發亮:“好嘞,好嘞,上房還剩幾間,貴客可否有需?”
沈知意戳了戳素兒,耳語幾句,素兒扭頭:“都要了。”
素兒扶着沈知意下了馬車後,一行人進了客棧,店小二領着馬夫去馬棚安置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