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攔路化劫?大薛公本想讓薛大把人請走,一旁薛蟠吵吵着坐不住了要下車,寶钗也探頭探腦,顯然對外面也很感興趣,薛夫人便叫大薛公帶他們下去瞧瞧。
大薛公抱着寶钗下車一看,隻見是兩個衣衫褴褛看不清樣貌的男人,其中一個秃着腦袋約莫是個和尚,另一個則披散着枯草樣的頭發,也不知是哪門子的方士,實在不成樣子。
那兩人一見寶钗就沖上來,口中直呼:“舍了我吧,舍了我吧!”
守在車邊的護院見狀連忙上前阻止,竟奈何不得那兩個人,隻得将主家團團護住,不叫他們有下手害人的機會。
薛蟠人小,被擋在後面氣得牙根癢癢,命一護院将他抱起,指着那兩個人就開始罵:“你們算哪門子的蔥,也不看看沖撞的是誰,發瘋發到我薛家跟前來了,竟也敢打我妹妹的主意!”
“天生禍根,孽障魔胎!”那二人隻自顧自發瘋,看着寶钗的眼睛十分滲人,“天生禍根,孽障魔胎!”
“你們滿口說的是什麼意思?”寶钗一開口,那兩人反倒靜下來了,但卻也不做回答。
“我妹妹問你們話呢!聾了嗎!”薛蟠氣得不行,恨不得下去踹上幾腳。
卻說這兩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逃走的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這二人想要獨吞山鬼神魂精魄不成,還被山鬼的護身神獸傷的不輕,本不願再來蹚這趟渾水,奈何那頑石還在警幻掌控之中。
若是就此離開,警幻那老鬼心眼兒賊多必然能發現其中蹊跷,倘若把那頑石昧下,他二人豈不是用肉包子打了狗,那也忒讓人不甘心了。如今也隻有依着警幻的計劃行事,反正把金鎖和冷香丸的藥引和方子扔給山鬼就是,成不成事就看造化吧。
那山鬼要是真中了警幻老鬼的計,事成之後他們有的是法子去分口肉湯來喝;那山鬼要是不下套,那也怨不得他們,總之他們該做的都做了,憑那老鬼也捏不出錯來。
“若是不願把這禍根舍了我們,便需用此金鎖壓制。”二人身負重傷,畏懼那山鬼的護身神獸,生怕那獸不知何時就蹿出來再給他們一頓撕咬。眼瞅着薛家肯定是不會把山鬼讓給他們,也不再做戲,隻想趕緊完事走人。
衆人眼前一花都來不及反應,就見茫茫大士所化的癞頭和尚從懷裡摸出一物,“嗖”的扔到寶钗懷裡,大薛公驚得正要奪過那物,渺渺真人所化的跛足道士也掏出一包物什,又“嗖”的扔到寶钗懷裡。
“這海外仙方乃是世間奇物,禍根生來為天不容,四時有病,想要這禍根多活幾日,就得時時服用此方。”話音未落,二人就在衆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見。
此番跟随出行的薛家仆從俱是瞠目結舌,姑娘在他們心裡就是天上的童子下凡,聰慧可愛,對下人又好,萬不可能是什麼禍根,還不如說府裡的大哥兒是禍根呢。也不知哪兒來的妖人,竟也敢當衆編排他們姑娘,呸,不是什麼好東西!
一行人沒将此事放在心上,各司其職又駕車往靈栖寺駛去。
回到車廂裡的大薛公臉色就沒那麼好看了,寶钗不比尋常孩子,尤其昨晚剛被人偷襲,今日這來鬧事的又是有些怪異手段,難免不讓人多想:“昨晚那二人中有一個是和尚,方才這兩人裡也有個秃頭,這事恐怕沒那麼簡單。”
“依你的意思,方才那兩個就是昨天晚上那兩個?”薛夫人也輕蹙眉頭,凡事涉及子女安危,她便頭腦清醒。
薛蟠把那兩人扔來的金鎖和一包不知是什麼的東西搶過來,不讓妹妹碰,非說裡面有暗器會傷了妹妹,拿着方才上車前撿的木棍戳來戳去,如臨大敵。寶钗看着跟金鎖鬥智鬥勇,又和那包裹打得昏天黑地的哥哥,直笑得肚子疼。
兩個孩子如此天真爛漫,薛家夫妻臉上的沉重也淡了幾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管他什麼陰謀詭計,一家人在一處就什麼都不怕。薛夫人把寶钗抱到懷裡,一邊給女兒揉肚子一邊對着兒子笑罵幾聲。
正巧那金鎖被戳到了大薛公手邊,他便拿起看了眼,不料這金鎖非但做工精細,上面還嵌了兩句吉利話:“不離不棄,芳齡永繼。”
“什麼?”寶钗聽了心下覺得有趣,便伸手去拿:“爹,給我也看看。”
大薛公沒給,到底不知道這東西有沒有什麼機關暗器,輕易可不敢給寶钗。轉而又去把那包裹拿來,先探查一番,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剛打開包裹,便有一股異香撲鼻而來,隻見裡面又用草紙裹着不知何物,異香正從此物上發散出來。
另有一張白紙,上邊寫着滿頁的字,應當就是所謂的海上仙方。寶钗湊過腦袋去瞧,隻見最前寫着三個大字“冷香丸”,又往下看去,密密麻麻的小字寫着如何制這丸藥。
薛夫人也傾身去看,看完不由啧聲:
“竟要如此繁瑣,真要是吃這丸藥,真真能把人給瑣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