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膈應人。”裴姜熙嘴上不饒人,“你要是個姑娘也好。”
“你要是個男的也好。”辛少伯學舌似的回擊。
裴姜熙拉開了一點船艙側面的簾子,看了看坐在客棧樓上的師徒二人。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又坐回到座位上開始煮茶。
另一邊,此刻的陳長吉正心急火燎地趕路,兩腿倒騰得飛快,生怕耽擱了詩會。“喜來客棧怎麼這麼遠。”陳長吉心裡想,“下次一定讓老爹把文曲書院周邊不許騎馬的規定取消了。”
“燈籠,木芙蓉。”陳長吉口中念念有詞,沿着白駒河快步走着。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己趕回詩會太晚,各家的姑娘都離去了。
讓他寬心的是,不一會兒,河岸邊就出現了一條挂着紫色燈籠、别着木芙蓉的的小船。戴着面紗的裴姜熙從船艙中探出頭來,熱切地向着他招手。
陳長吉心中有怨氣,一步跳上了船。一面撩開簾子,一面怒氣沖沖嚷道:“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你們劍莊幾兄弟争權我管不着。你要幫忙找我大哥去。”
不過船艙中沒有他想象中的李潛。裴姜熙不緊不慢地揭下了面紗,滿上了一杯茶給他遞了過去。這下陳長吉愣住了。
一杯茶過後。
“咳咳,”陳長吉清了清嗓子,試探性地問道:“姑娘不知是哪家的小姐,不會是李大俠的千金吧?”
“我可不是李小姐。”裴姜熙笑盈盈地打趣道,“你們男人是不是覺得姑娘帶上了面紗都差不了多少。”
“當然不是,”陳長吉略顯局促地擦了擦嘴,說:“剛才在岸上我就覺得姑娘有傾城之姿,隻是沒想到比我想象的還要了不起。”
“我還是第一次聽見像陳公子這樣誇姑娘的。”
陳長吉尴尬地岔開話題說道:“不知三少爺在哪,找我有什麼事呢?”
裴姜熙再次給陳長吉滿上茶水,懇切地注視着他,眨了眨眼睛說:“三少爺在西郊竹林小憩,今日不會來了。”
陳長吉連連點頭。一口飲盡,放下了茶盞,他又問:“是有什麼托姑娘轉交與我嗎?”
“是小女子想與公子做個交易。”裴姜熙正色道。
“交易?”陳長吉不解地問道:“我身上有什麼姑娘瞧上的東西嗎?”
“世人都知道文曲城是文人之鄉,鮮有人知三大家族其實更親近劍士。”裴姜熙慢悠悠地說:“白家長子,線下在北方風光無兩,橫掃北方各大劍派。”
聽到這裡,陳長吉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早沒有了先前和善愉悅的樣子。
裴姜熙觀察着他的模樣,拱手向天邊,說:“皇上禦賜一塊牌匾,上書‘北原極星’,以彰白家的功績。”
“三大家族素來是分庭抗禮,如今風雲突變,城主的位置恐怕就要落入白家之手。”裴姜熙幽幽地說:“陳公子就一點都不憂心嗎?”
“你究竟是誰?”陳長吉鐵青着臉問道,“想要做什麼?”
“我一開始就說了,我想與公子做個交易。”裴姜熙提起茶壺要給陳長吉添茶,卻被他擋了下來。受了水波的影響,船艙中的小桌有些晃蕩,她妥帖地放下茶壺,繼續說:“隻要公子肯助我一臂之力,我可以幫助公子把白家拉下馬。”
“我憑什麼相信你?”
裴姜熙取出一個七彩的劍穗,說道:“小女子不才,正是琉璃宮第五任宮主。飄渺山的事,想必公子也有所耳聞了。”
“你什麼時候做的劍穗。”辛少伯也是一驚。
“别多嘴。”裴姜熙在心中默念。
“陳家向來隻與武林正道來往。”陳長吉嘴上拒絕,卻沒有要起身離開的樣子。
“仇家就要與白家和親,到時陳家當如何自處。公子還能這般逍遙人間嗎?”裴姜熙溫和地笑着說:“這不光是白家與陳家,更是大公子和你的争鬥。我看得出來,你不是不想赢的人。”
“我與大哥素來沒有沖突,大哥為家族做事。我最是敬重。”陳長吉有些愠怒,站起身想要離開。
“如果我說,我可以讓你拿到舉辦武林大會的機會呢?”裴姜熙提高了聲音,說:“是不是可以一舉扭轉你們兄弟間的局勢。到那時,老爺子會怎麼看你們。”
陳長吉停下了動作,裴姜熙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沒有再說什麼。
兩岸的燈火影影綽綽地倒映在河道之中。晚風吹拂,蕩漾起層層水波。岸邊的小船也颠簸、晃蕩起來。
裴姜熙撩起一截船艙側面的簾子,韓藝祉師徒也正看向這邊。“這樓上的兩位,公子應當不陌生。現在他們都跟了我。”裴姜熙頓了頓,“還有我琉璃宮手下一百零八殿的劍士,這些足不足夠助公子撬動文曲城的局勢。”
“這麼說來,李潛已經被你們處理掉了。”
“死不了,”裴姜熙微笑着與樓上的兩人招手,坦然說:“我還留着他回去替我造勢。”
“你需要我幫你什麼?”
信鴿适時地飛進了船艙,落到裴姜熙的肩膀上。她取下了信,隻是簡單地看了看,臉上就露出了笑容。
這是從裴家傳來的密信。
沒有人能比裴姜熙更精于情報,即便是父兄也不如她遠甚。
“過目不忘是你與生俱來的。”父親驕傲地說:“守護家族的事情就安心交給我,還有你的兩個哥哥。”
如果不是他們接連出了事,裴姜熙本該在家中執掌整個裴家的情報網絡。
可是你食言了,父親。你們丢下我了。
“來得好不如來得巧。這是琉璃宮的暗探傳來的密信。”裴姜熙敞亮地揚了揚手裡的密信,說:“我想先請陳公子幫我在官道上蓋一間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