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起這才回神看他神情,見人難過了連忙去哄:“沒有沒有,隻是有些意外。”
她低頭湊到海鮮粥面前,輕輕一聞,贊賞道:“不想将軍還有這等天賦,頭一回做就能如此成功。”
徐昭被誇獎得又高興了,拿起小碗給她盛了兩勺:“小心燙。”
白雲起看着眼前的粥又摸了摸袖裡的文書,覺得應先吃完這碗再提,不然好好的海鮮粥都怕是白費了。
兩人安靜喝粥,徐昭吃了一口又與記憶裡的味道對比了下,覺得還差了點火候,米粒不夠軟糯。但這也無妨,孫婆婆幾十年的手藝不是他一朝一夕能趕上的,勤能補拙,往後還有很多時間能讓自己研究這粥,不着急。
白雲起邊吃邊贊賞,氣氛一時間融洽極了。
徐昭美得心頭冒泡,心頭這段日子積累的壓抑郁結都短暫消散,隻覺得海闊天平,沒有什麼是解決不了的。
一碗吃盡,白雲起放下手中小碗,見徐昭的碗也空了,這才提起正事。
她多少還是猶豫了一下,慢慢從袖中将文書扯出:“将軍……”
“怎麼了?”徐昭現在心情極好,語調也柔得不像樣子。
一紙文書擺上桌面,徐昭還怕粥髒污了紙面,連忙将海鮮粥連粥帶煲往後移走。
可等他在夫人的示意下看清這文書内容後,渾身爽意立馬消散,一股涼意從天靈感直達腳底,冷得他指尖都顫抖起來:“這是何意?”
“将軍,你我之婚事是皇上賜婚不可避免,雖曾約定過就這樣搭夥過下去,但是今時不同往日,我想,終究還是要有個了斷。”
白雲起不知為何不敢看他,偏頭淡淡說道:“我有要事須做,為避免連累将軍,便請能簽下這和離文書,我自會送去官府,責任一切在我,與将軍無關……”
她想做的事在外人看來是極為離經叛道的,為避免連累親人,她已做了萬全的準備,戶籍早就從白府遷了出來,現又與徐昭和離撇清幹系後,自己便是孤家寡人,即使要追究罪責也不怕了。
想起此處沒有筆墨,白雲起起身便要去拿,正巧她方才用過不需要現研墨,一會寫完便可送去官府,趁此事尚未傳開速速進宮面見皇上,便不算晚。
她的算盤打得好極了,方方面面都考慮了個幹淨通透,可唯獨沒算到人心難擇。
剛走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紙張撕碎的聲音,白雲起下意識回頭,臉上閃過錯愕的神情:“不!”
她撲了回去,可文書早已被撕碎,拼都拼不起來。
她看着徐昭發愣。
“此事休要再提。”徐昭起身,臉上是從未見過的冷漠和怒氣,撕毀文書的手指還在顫抖,恨不得引火焚之将其毀個幹淨。
這碎片礙眼得很,還被她攬在手中,徐昭看了一眼便不想再看,扭過頭去寒聲道:“你怎會有這樣的想法,難道将軍府哪裡虧待了你不成?我自覺問心無愧,若你心中有氣直說便是,何苦沖動至此?”
白雲起搖頭,手裡還捧着碎紙片:“将軍對我很好,我沒有不滿的地方。隻是……”
她長長歎氣,竟不知該如何說起自己的打算。
“将軍可知我為何要辦那冰人館?”
“說媒做媒,不外乎如此。”
“将軍說得對也不對,若僅僅想要說媒、看情侶終成眷屬,那我為何要冒着惹怒皇上的風險改革行制,為何想将冰人館做大?将軍知道,我并不缺那點銀錢。”
徐昭回頭看她,卻是無話。
白雲起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做這行,看過了太多世事難料、情非得已,不想看身邊的人也遭如此難處。”
“長安的事,我一定會管。不論是否會被皇上怪罪,不論世人如何看我,隻因我想讓天下女子不必再被婚姻束縛。我希望,當她成親時,是真真切切地愛上了一個人,而不是種種原由迫使的不得已。”
“所以,還望将軍簽下這和離書,放我自由,讓我去做我想做的事吧。”
最後一句請求的話音落下,屋内沉默了許久,久到白雲起都差點忘了身旁還有一人,自顧自地沉浸在方才的獨白之中。
直到——
“你為何不問問,我是否也想做這事呢?”徐昭突然伸手将人拉進了懷,扳過她的臉,一手擒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或許是以前的徐昭太過溫柔,即使嚴厲也未曾用在白雲起身上,緻使她忘了身邊之人的身份。
這可是十步便能殺一人的大将軍啊。
從未被這樣對待,白雲起下意識地掙紮了兩下,使得徐昭壓制她的動作一頓,下一刻便松了手,不自然地站在一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