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就是這樣,以後冰人館便多得二老照看了。”白雲起的語氣淡淡,鎮定得她不像是在托孤,隻是在進行冰人館日常的維護。
黃小七早已紅了眼,淚話在眼眶中打轉:“夫人,您一定要去嗎?”
“這件事,為什麼不是那些大老爺去做?”
白雲起摸了摸他的頭:“因為我不能要求别人去做。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記住,咱們做事,隻求個問心無愧。”
她站直了身子看向兩個沉默已久的老人,微微躬身:“……對不住了。”
曾經許諾過要做大做強,要将冰人館做到天下聞名,但現在的她沒辦法去完成這個承諾。
若非迫不得已,她實在不想失信。
心中決斷已下,白雲起一邊交代冰人館往後的發展事宜一邊用最後的機會再看看這塊自己苦心經營的心血。
半響,她終于閉了眼,再睜開時眼裡滿是決絕:“此去一别,不知是否還有再見的機會,以後,冰人館的一切就拜托您二老了。”
黃掌櫃罕見地吸起旱煙,一陣一陣的雲霧從煙管筒口冒出,可這次沒人斥責他。
章老爺子搖搖頭,背對着小東家無言以對。
告别冰人館後,白雲起又去了一趟京城的官府,與往日的無名看客不同,這次她是打着徐昭夫人的名義去的。
官老爺接待了這位身份不俗的貴客,在悉知對方的要求後不免瞠目結舌:“徐夫人莫不是在說玩笑話吧,此事,此事将軍可否知曉?”
白雲起搖頭:“我意已決,絕不是戲耍您。至于将軍那頭我自會安排,您不必擔憂。”
“可這……”官老爺猶豫不決,概因此事太過驚濤駭浪。幾日前的國宴他有幸參與,雖然名位靠後無緣與徐将軍交談,但也聽說過徐将軍夫婦新婚燕爾、伉俪情深的事。
到底是何原由,竟忽然鬧到了要和離的地步?
官老爺百思不得其解,但在徐夫人的堅持要求下,還是将和離所需要的文書交付與她。
送徐夫人出門後,師爺悄悄挪了過來:“老爺,您何以至愁眉不展呢?此事與您又無關,就算徐将軍發火也怪不到我們的頭上。”
官老爺長歎一口氣:“你不懂。”
現如今京城的局勢本就複雜,随時都有變天的可能,但在這個緊要關頭,徐将軍後宅竟還出了這樣大的問題,這讓他不得不多想。
希望隻是個誤會吧。
白雲起拿到東西就打道回府,先回了自己房裡研墨書寫,将文書上自己署名的那塊地方書寫整齊才停筆。
現在氣溫未降,筆墨幹得快,但她仍雙手将文書展開提在眼前,仔細端詳片刻後才又小心收好。
還需要另一人的落筆,此事就成了。
白雲起去找另一人,在府中轉悠了半天也沒找到人,最後聽路過的侍女說将軍回了院子又急匆匆地趕回去。
她一進院門就聞到了不同尋常的香味,帶着點鮮甜。
尋着這香味,白雲起又走回了方才離開的起始點,她的屋外。
微微探頭往裡一瞧,自己找那人正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桌前,桌面上還擺着個黑色的小煲,香味顯然就是從那傳出來的。
徐昭見她終于回來了,連忙起身将人迎了進來:“夫人去哪了,怎麼現在才回來?”
白雲起看了眼那小煲,又掃了眼他,在這人臉上發現幾縷灰痕:“将軍這是?”
徐昭幹咳兩聲,帶着些許獻寶的得意,小心揭開了小煲的鍋蓋:“你瞧。”
小煲裡是文火慢炖出海鮮鮮香的白粥,晶瑩的米粒花中散落許多切碎的蝦肉、幹貝、鮮香菇,粥面上還散落了一層青翠的蔥花。
鍋蓋一打開,香味更加濃郁,直撲面而來,香得白雲起都有些失神了。
結合徐昭臉上的鍋灰和現在獻寶般的殷勤期待,白雲起不敢置信地猜測:“這是将軍做的?”
徐昭謙虛道:“不完全是,孫婆婆在一旁幫忙看火……但主要還是出自我之手。”
“将軍怎麼突然研究起這兒了?”白雲起疑道,徐昭雖不是滿口君子當遠庖廚的迂腐書生,但從來也對洗手做羹湯沒有興趣。
她忍不住往屋外瞧了瞧天色,沒問題啊,還是陰沉沉似要下雨的模樣,也沒有太陽從西北出來的奇景啊?
徐昭不知她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見人遲遲不肯落座試吃,心裡昂揚自得之意也沉了下去:“你……是不是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