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姰兒,母親與你說起此事,不是叫你不許喜歡上那個定遠将軍,女愛男歡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母親是想讓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份。”
“你是下一任的謝家主,謝家上下的主心骨,你背負着謝家的未來與希望,母親不希望你忘記,沉湎于情愛小事。”
謝姰低頭:“我不會忘記。”
謝環拉住她手,拍在她手背上:“母親希望你不要忘記。”
“定遠将軍是半個皇家人,他姐姐是皇後,就算你真喜歡他,他難道真的能為你入贅謝家?放棄自己的功名爵位,陪你守着謝家?守着江左?”
“就算他能,可楚家呢?”
“楚家要與我謝家一樣長存,便絕不會放棄京城,更不會放棄楚姓,若沒了姓,楚家如何與我謝家綁在一起?”
“楚聿與你,是兩個世界的人,你們可以相愛,可以歡好,但絕不能相守。”
“姰兒,母親自你兒時便告訴過你,我江左謝姓一脈,是無數先輩用生命換來的。”她看謝姰的眼睛:“你不僅僅隻是你。”
“更是如今的謝家,是未來的謝家。”
謝姰眸眼微閃,垂下頭:“我知道的,母親。”
竹林掩映之處,平安候背着手看着院子裡一方池塘,楚聿站起身,走到他身側:“一定要入贅嗎?”
平安候捋着胡須:“你不想為她放棄自己的姓?”
“非也。”楚聿搖頭:“我隻是怕楚家不肯。”
他是武人,對朝中彎繞不感興趣,可也多少知道楚停雲讓他與謝家聯姻的原因。
楚家隻有一個皇後和将軍,就算段臨有楚停雲的血脈,可他終究姓段,再過幾代,誰會因為一個楚姓皇後,對楚家一脈厚待?
唯有讓楚家代代為後,方可保的楚家屹立不倒。
與謝家聯姻就是最好的選擇,這個延綿三朝的龐然大物,醉心商路,從來不摻和任何政治鬥争,甚至謝家族人除家主一脈外,都不允許踏入京城,更不允許與官署有賄賂往來。
一個王朝最怕的不是牽扯多的大物,而是這樣明哲保身到極點的大物。
謝家屹立三朝不倒,就算安分守法,沒有出過任何亂子,可它就和一瓶毒藥一樣,即使未開封,隻是放在那裡,都會叫人擔心它是不是會被用來毒害自己。
人永遠多疑。
對付這樣的龐然大物,絞殺起來費時費力,最好的法子就是融化利用,而楚聿就是最好的人選,他不是皇室,卻與皇室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既利于皇室拉攏謝家,也利于楚家綁上謝家。
别的不說,就謝家的财力,隻要扯上一點聯系,便足夠楚家受益百載。
楚聿一直知道的。
雖然想忽視此事,他卻無法不猜出此事,世人都說武人愚蠢遲鈍,可在戰場上拼殺,與敵人猜測彼此心思的人,會蠢笨到哪裡去呢?無非是想不想,願不願的問題。
“謝姓綿延三朝,絕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姓氏,你若是不入贅,便絕無可能與姰兒厮守,何況,謝家的族規也夠你喝一壺的了。”平安候看他:“你可知道,謝家的族規?”
“你若是姰兒的夫婿,從此後楚家無論主脈支脈,均不能插手謝家生意,不可過問,若是發現有人插手過問,利用姰兒的關系進入謝家商鋪,姰兒不會有事,而你就會被族老趕出謝家,即使不願與姰兒和離,族老也會逼你和離。”
楚聿一愣:“如何逼得?”
“謝家婚事,要進族譜宗廟才作數,你不走,謝家也要劃掉你的名字,客氣的送你銀兩,保你下半生無憂,不客氣的就扔出去,若是謝家人都不承認你的身份,就算有官府文書又如何?你還能強闖?”
“我……”楚聿蹙眉。
“我今日與你說此事,是為了你們二人好,你身份門第若是尋常人家,定然相配,但姰兒不同,她是謝家少家主,注定要承繼整個謝家,她不會也絕不能為你放棄謝家,你也絕不該阻了她的路。”
“我看得出來,姰兒對你情意雖淺,但卻不是沒有,趁着這種時候你主動放棄,總比将來你們二人受苦的好。”
楚聿站着,捏着手心。
平安候說的東西,讓他感覺心疼。
“你們有問過她嗎?”他問。
“樂安,是否願意承繼整個謝家,是否願意當這個家主。”
平安候一時愣住,他踱步:“這是她的責任。”
“她自生來,就已将整個謝家,挑在了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