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不是,他們一點兒都不像。”
“……”
伴随着大片叽叽喳喳的聲音,麻掉的腿上傳來陣陣酸爽,林森抽動着嘴角艱難坐起,一邊捶動雙腿加快恢複速度,一邊注意外面的動靜。
發現随着他的動作,洞外的嘈雜聲拔高了分貝,這群小孩兒忽然變得很激動,不知道是為什麼。
“他為什麼睡在地上啊?”
“他的腿被綁着的!山為什麼綁他的腿。”
“他到底是誰啊!”
“是部落的奴隸嗎,部落裡新來的奴隸都會被綁起來。”
“肯定不是,他在山的山洞裡!”
“……”
山洞裡沒有人,見一幫小野人不敢靠近,林森分神打量山洞,昨晚模糊看過的東西都變得清晰,山洞沒有任何變動,隻有中央多出來一堆白灰,還有幾截沒有燃盡的發黑木頭。
大緻觀察了身處的環境,林森再次把目光看向洞口,看見門口的一幫小孩兒見他看過來瞬間噤聲,盯着他看了幾秒鐘,尴尬地你推我我推你,慢慢躲開洞口的位置,不會兒又從洞沿齊刷刷地探出腦袋。
林森:“……”
挺有靈性……他幹巴巴地想着。
兩幫人都對彼此很好奇,但是理智告訴林森在他待定的‘神秘身份’之下,冒然接觸部落小孩兒這件事可能會存在一定風險,出于謹慎,林森不再看他們,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
比如腳下的束縛。
這不是一般的藤蔓,像是用幾根細細的堅韌麻繩按着某種規律均勻纏在一起後的成果,制作它的人手藝好的出奇,交錯的細線韻律節拍分毫不差,要不是條件不允許,他真想把它拆開細細研究。
折騰了半小時,林森依舊沒有撼動這一圈宛如鋼筋一般纏繞着他雙腿的藤蔓,不過幸好,藤蔓纏得牢但是不僅,他的雙腿除了麻和無力,沒有其他不适感。
他慶幸那位男人還算有常識。
見腿上沒有突破的可能,林森繼續打量身上的另一個物件——獸裙。
昨晚不敢研究得太細,趁現在沒人,他再次認真打量這個東西,企圖從中獲得有用的信息。
獸皮的硝制工藝很差,裡側發硬發幹,邊緣切口不算平滑,殘留的野獸的味道很重,獸皮毛發顔色奇異,一根毛上能同時擁有黑白灰三種顔色,但一部分毛發又是其中一種的純色,他在腦子裡極力尋找類似的動物,一無所獲。
再次清晰意識到自己關于動植物的那一部分知識可能失去了作用,他出奇的平靜,一晚上過去他強迫自己接受了當前的處境,别無他法。
唯二的兩件東西研究完,林森陷入了無事可做的境地,背後又傳來熟悉的嘈雜聲,林森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轉身。
一幫孩子大概真的是好奇的不行,一個也沒走開,反而重新擠滿了洞口,林森數了數,光露出來的就有八九個。
小野人們高矮參差不齊,但看起來大部分年紀都沒有超過十歲,不及半個洞口高,有的腰上圍了烏漆漆的獸皮,有的渾身光溜溜,發型倒是整齊,一樣的又亂又髒,但身上出奇的挺幹淨。
可以看出,這個部落的情況還算可以,人如果連吃都吃不飽,是不會考慮任何除吃之外的事情的。
林森在觀察别人,别人也在觀察他。
“他在看我們!”
“他眼睛好漂亮!”
“他是不是餓了,看起來好沒精神…”
“……”
林森知道小野人們是在讨論自己,也坐在地上任由他們觀察讨論,一幫小孩子叽叽喳喳,擠擠攘攘地堵在門口,看着挺好玩兒的。
忽然,小野人當中有個高聲說了一句什麼,全部人齊齊看向某個方向,下一秒便魚驚鳥散,消失在洞口。
林森心頭一跳,往牆角的位置挪了挪,打起精神。
靜靜地等了十多分鐘,洞口仍然沒有傳來任何異動,林森緊緊地又盯了十分鐘,扶着牆緩緩站起來,雙腿并攏,慢慢蹦到洞口,探出頭往外看。
洞外有一片差不多三米寬的空地,上面堆了些骨頭和白灰,林森越過這塊空地,看向另一側山坡,根據它的傾斜角度和距離,大概估出自己的位置。
他現在大概在山腰往上的位置,對面山上稀稀疏疏地分布了幾個山洞,這一側情況應該差不多,大緻估量,距離他最近的一個山洞可能有幾百米的距離。
這一點讓林森放了些心,目前為止,他還不想和這裡的人打上交道。
在洞口看了幾分鐘,無事發生,林森蹦回山洞,在中央的位置站了一會兒,蹦向石床。
剛才因為小孩子在,他還有所顧忌,現在山洞裡外都隻剩下他一個人,林森動作大膽起來,随意翻看别人的東西并不禮貌,此情此景下還不安全,但是林森管不了那麼多,反正也沒有監控。
接下來一整個白天的時間林森都‘安安分分’地呆在山洞,小野人們沒再過來,他嘗試解開腳上的束縛九次,上石床上翻找三次,圍山洞蹦了幾十圈,縮在牆角斷斷續續地補了幾個小時的覺……
夜晚終于來臨。
随着最後一縷橙紅色的陽光消失在夯實的褐色土地上,林森聽見外面傳來幾聲高亢的歡呼的尖叫,他被吓一跳,連忙從地上站起來。
遠遠近近地又有幾聲尖叫響起,林森貼着牆腳,分辨出裡頭的喜悅稍微松一口氣,同時也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太陽落山,采集和捕獵的人回來了,對于原始人來說普通但是又驚險的一天即将結束,對于林森,膽戰心驚的夜晚即将來臨。
随着天色的越來越暗,原本零散稀碎的尖叫聲變的此起彼伏,林森甚至看見洞口竄過好幾個人,速度快得幾乎有了殘影。
所有人在朝同一個地方去,林森雙腳卻像粘在地上,等門口跑過的人越來越少,天色徹底昏暗,林森才小步蹦到洞口,一點點往外挪動,直到終于将谷底的内容收在眼底。
百米之外的谷底中央,一個兩人高的碩大火堆正熊熊燃燒着,熱烈的火光均勻灑下,落在人赤裸的臂膀上成了詭麗的紅褐色,密密麻麻人群攢動着,皮肉構成了一道道翻滾的人浪。
火堆前方,一道發黑的血河蜿蜒着穿過人群,人群正圍着血河的源泉,興奮地舞動,跳躍着,極度純粹的喜悅和瘋狂隔着烏沉沉的夜空,直直射進林森心髒。
林森像窺見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心底猛地翻出一股無名的心虛和驚慌,但面前的一幕像是有着魔力,牢牢地锢着他的目光。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直到視野逐漸模糊,盛宴拉下帷幕,人群慢慢散開,中間洶湧的烈火向四周分散,成了一個個光點,在黑夜中排着一條條光帶,偶爾有零星幾點落下隊伍,在原地紮根,不過一小會兒,就又慢慢長大,成了一個個小火堆。
小火堆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近,幾乎能聽見了空氣中火子爆開發出的噼啪聲,林森看得失神,沒有發現有幾束火把正直直朝他過來。
直到斷斷續續地交談聲傳來,林森倏地回神,迅速蹦回洞裡。